那一剎看著澄澈的眼,謝泠舟想起祖母的話,祖母說崔表妹世凄苦,母族無人,當初正是怕嫁去別家苦才定下婚事,本就無母族依傍,如今因為落水惹得滿京流言,若他不娶,只怕表妹會難做。
謝泠舟一貫漠然,祖母說起時,他并無過多波瀾,然而在見到那雙澄凈眼眸時,他忽然生出不忍。
又聽說親人為重,便改變了想法,他是謝家長子,遲早也會被催著家,此前陛下數度想賜婚,好在被長公主攔下了。
他無心,同是娶親,娶誰不是娶?至,若崔表妹當真不介意夫婿冷,更重親,與他倒可以各取所需。
便有了這樁婚事。
只是想到方才,腰間纏上那藤蔓似的兩條細,謝泠舟眉頭微蹙又輕展。
罷了,不過是意外。
()
這一夜睡得極不踏實,次日清晨,崔寄夢早早醒來,謝泠舟已不見人影。
在采月服侍下更梳妝,正在苦惱著謝泠舟不在要如何去請安,他的護衛來傳話了:“夫人,公子黎明時回佛堂書房理公事了,這會正在杏林等你。”
崔寄夢匆忙收拾,隨采月出了門,在杏林見到那月白影。
當初他約見面時,便是在此,那時杏花開得熱鬧,他一白宛如駐守杏林的仙人,而卻步。
眼下即便是有了夫妻之名,仍覺得生分,屈膝福:“表兄萬福。”
謝泠舟淡淡點頭,并未多說,側碎了心的云鷹小聲提醒:“公子、夫人,要改口的,不然老夫人又得心了。”
崔寄夢訕訕笑了:“那為了讓外祖母放心,往后要人前我表兄郎君?”
小心翼翼,雖梳著婦人發髻,神依舊青,謝泠舟收回目:“都可以,你我是自己人,隨意,不必拘束。”
二人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過著日子,像親人一般相,每日會一道用膳,一道去請安,必要時也會一道出席宴席,除此之外,并不過多干涉對方。
后來謝老夫人命謝泠舟搬回沉水院,他照做了,但夜里多宿在書房。
這般涇渭分明的日子若換作別的新婦,只怕要以淚洗面,然而崔寄夢卻很滿意,謝家事,也不必像別家夫人一樣出去走,萬事不心,比養老還愜意。
謝泠舟搬回來數日后,崔寄夢在院外發現一只貍奴,通澄黃,心生喜,拿來魚干逗貓,用了半日時間把它收服了。
黃昏時謝泠舟下值歸來,看到躺在崔寄夢懷里的貓,頗為訝異。
崔寄夢抱著貓,眼里溢著:“表兄,我在院外撿到一只貓,問了一遍都說不知是哪來的,我可以養它麼?”
在他跟前一直是端莊溫婉的,鮮像個孩子般欣悅,謝泠舟聲音溫和了些:“這是我原先養在佛堂的貓,我無暇照顧,表妹若喜歡,便把它養在沉水院吧。”
崔寄夢抱著貓起,朝他深深一欠:“多謝表兄,我會好生待它的!”
謝泠舟角輕牽,點點頭進了書房,而崔寄夢心滿意足抱著貓,盤算著給它洗澡,在桂林郡時就曾養過一只貍奴,日日抱著它睡,沒想到還有故夢真的時候。
從此以后,的榻上便多了一只貓,有了貓兒的陪伴,時如流水淌過,一眨眼,便了秋。
(四)
這日晌午,謝泠舟回寢居取個東西,屋門窗大敞著,清風屋。
崔寄夢正躺在貴妃榻上小憩,臉上遮著一本書,當是在看書的時候睡著了。
那只被改名為“別鬧”的貍奴正盤著的腦袋,一人一貓睡得香甜。
謝泠舟難得好心,輕輕拿開臉上的書,隨意翻了翻,是本講述閨閣與狐妖相的怪奇話本子。
他掃過書上滿是懷的字句,一眼酣睡的子,梳著溫婉的婦人發髻,睡得面頰微紅,蓋因未經人事,眉眼青如初,分明還是個。
謝泠舟垂眸看著話本,有那麼一瞬,他竟覺得過意不去。
他們的確是各取所需,但其實歸究底,他并未損,反倒是崔寄夢,為了安穩割舍掉這個年齡本該有的憧憬和悸。
謝泠舟輕輕擱下話本子,取來一旁的蠶薄被替蓋上,而后掩上門出去了。
來到院中,見到守在外面的云鷹,謝泠舟忽問:“你平日喜歡看話本子?”
云鷹以為主子要斥責他不務正業,信誓旦旦道:“屬下已經戒了,戒了。”
謝泠舟不置可否:“你去找幾本姑娘家看的話本子,要引人勝、妙筆生花,最好言之有,給夫人送去。”
公子說話歷來有深意,云鷹琢磨了小半日,最終給崔寄夢帶回來幾本自認為能讓公子滿意的話本,自詡是主子腹中蛔蟲的年補了一句:“公子說,讓夫人細細地看,看完給他說說都講了什麼。”
崔寄夢一頭霧水接過話本子,表兄這又是什麼意思,莫非是早些時候看話本子的事被他發覺了?
會不會他其實也想看,只是礙于事務繁多,只得用如此迂回曲折的法子,讓看完了轉述給他聽。
收下話本子,用過晚膳后便矜矜業業看起來,第一本是講述謫仙墜落凡塵與閨閣相的故事,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然而越往后看,崔寄夢越發覺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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