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崔寄夢顧著留意馬上的人，等到瞧見二表兄通紅的耳朵才知方才發生了什麼，有些難堪，但很快平靜下來，索假裝沒留意。

三個年輕人上了謝府的馬車，車夫手中馬鞭一揚，馬車緩緩駛離。

而對面茶肆二樓窗邊，立著道白青年，正定定凝著遠去的馬車。

謝泠舟在此等候三殿下，正好到那三人從樓下經過。

他看得很清楚。

王飛雁的馬分明離表妹有段距離，二弟卻心虛地拉過。

這原本不算什麼，可他的手放錯了位置，偏生崔寄夢不以為意。

兩人似乎都習慣了這般接。

表妹好像只怕他，之前自己不過手攔住，就把嚇得手足無措。

謝泠舟倏地合上窗，窗戶大力撞上窗柩，發出哐當的靜。

他把腕上的那串佛珠取下，一整串圈在手心不斷收。

珠子相互，咯噠作響，像是野活筋骨時發出的聲音。

門開了，三殿下姍姍來遲，見謝泠舟坐在茶桌前，本來就冷淡，這會神更是和千年寒冰沒兩樣。

這小子打小被謝太傅教得跟一樽佛像一樣，鮮怒，怒火外的方式也異常含蓄克制。

旁人怒是滿臉火氣，謝泠舟是越不高興，面越淡，只是他很好奇，誰這麼大本事，竟能惹他不悅？

三殿下依舊拿著那把折扇，垂眸過扇面，幸災樂禍道：“子言好兇啊，嚇到孤了，誰惹著你了？”

“殿下那邊查得如何了。”謝泠舟將佛珠戴回手上，神態淡然得令三殿下以為方才一切是錯覺。

三殿下無奈，只得聊了會正事，可惜沒多久，就忍不住又扯遠：“前陣子我的人在查江家舊案時，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與西南崔氏有關。”

西南崔氏乃將門世家，曾掌控著象郡和桂林郡兩郡兵防，只可惜近兩代人丁單薄，漸漸勢弱。

到了上一代，出了位崔衡崔將軍，驍勇善戰，又善謀略，本有重振崔氏，可惜十年前那一戰，因江氏致使軍延誤，崔將軍戰死沙場，崔氏又因這一代無男丁承襲，徹底落敗。

然三殿下提起崔氏時，謝泠舟首先想到的并非那樁舊案，而是——

沒落的崔氏，是所在一族。

他的手握拳，又立即松開，似不經意般問：“殿下查到何事？”

喲嚯，還心急。

三殿下輕挑眉尾，拿折扇頂著下，娓娓道來，“已故崔老夫人是江夫人的親姑母，崔家三代單傳，老夫人呢，希兒子娶個颯爽的將門之夫唱婦隨、振興門庭，江夫人正合適，又是老太太親侄，因而便早早給崔將軍與江夫人定親了，只可惜啊，后來崔將軍與謝氏長有了私。”

所謂私可不止男私相授那般簡單，謝家長竟趁謝府設宴時，在園子深和崔將軍行茍且之事，被未婚夫婿當場捉住。

這樁丑聞涉及謝氏面，被了下來，如今知道的人寥寥無幾，三殿下顧及謝泠舟是謝家人，便一筆帶過。

“因而崔老夫人一直不喜這位兒媳，據崔氏舊仆說，早年間崔夫人一直懷不上孩子，備婆母苛責，好容易懷上了，卻是個不能上陣殺敵的小郎，后來一直未有孕，婆媳關系愈發惡劣，崔將軍戰死一年后，崔夫人忽然患了癔癥，時好時壞，有一回險些將親生兒親手掐死。”

“許是自責，那次后，崔夫人就把自己鎖了起來，沒幾天便自盡了。”

三殿下欣賞著謝泠舟微妙的神變化，故作慨：“說來若非江家獲罪，子言這會說不定孩子都有了。”

謝泠舟只說“世事無常”，話里有憾，卻沒有懷念與意。

"的確世事無常，想不到崔、謝、江三家之間竟有這麼多恩怨糾纏，嘖嘖。”三殿下默默梳理著三家人之間錯綜復雜的恩怨仇。

崔夫人謝氏奪了江夫人的未婚夫。

而江家延誤軍導致崔將軍戰死。

因江家獲罪被牽連而死的江家次則是謝泠舟指腹為婚的未婚妻子。

這會看謝泠舟仍魂不守舍、眼里溢滿心疼的模樣，估著這三家人的關系，還能再上一層。

三殿下突然到因心上人杳無音信而生的愁苦，在此刻得到疏解，幸災樂禍地，用扇柄輕點謝泠舟肩頭：“表弟啊，你我也算同病相憐吶！”

謝泠舟看了眼幸災樂禍的三殿下，“殿下在民間游歷過，于家長里短之事頗有造詣，臣遠不能及。”

三殿下知道他這是在暗諷自己跟個娘兒們一樣碎子，不以為意道：“子言有所不知，正所謂牽一發而全，別看這些家長里短之事鄙，其中可利用的關節可不。”

不無得意地勾了勾，“怎麼，子言也為本宮的深謀遠慮深深折服了吧？”

茶樓里，謝泠舟無奈地被三殿下拉著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談，謝府這邊，謝泠嶼已將崔寄夢護送回皎梨院。

臨別時，他想解釋茹月的事，可又怕越抹越黑，末了，只道：“今日那小子的話，表妹莫放在心上，明日上朝我看見他必定教訓一頓。”

次日散朝后。

一眾武將聚在一塊說笑，謝泠嶼冷著臉要找那廝算賬，那武將先行過來勾著他肩背：“小子艷福不淺吶，你那表妹得虧一早和你有娃娃親，不然我就提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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