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時第二天去上班，銷了假回市場部辦公室，發現辦公桌上積了一摞文件，用手丈量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環顧四周。

端著咖啡的一同事路過的格子間，語氣怪怪道：“辛總說這些文件得你親自過目簽字了才能生效。”

顧錦時聽出那句話里藏的怪氣，基本猜出了來龍去脈，當下也不客氣沖他倨傲微笑：“我知道了，謝謝提醒。”隨手翻了翻那些文件，不僅是參與的項目組，還有市場部的一些日常報表都在，把部門日常文件給一個普通職員來審核簽字，辛宸真是就差敲鑼打鼓地昭示倆有了，看來替辛宸背的那個黑鍋，背的很有效。

認認真真地挨個看那些文件，態度無比端正認真，有模棱兩可的地方，還會用紅筆標出來，以便打回重做。

辛宸從十四樓開會下來，看到顧錦時認真嚴肅的側臉，頗有興致地掏手機給拍了張照片，拍完過去敲敲的桌子，把照片往跟前一放，開玩笑道：“都說認真的男人最帥，果然認真的人也最，這張照片抓拍的真是恰到好，你可以發給謝大師讓他當手機壁紙。”

顧錦時百忙之中抬頭看了一眼，笑了笑：“我再給你擺個造型，請你換單反幫忙抓拍一下，我要把他的電腦壁紙一起也換了。”

辛宸哈哈笑了一聲：“還有多？”

顧錦時把手邊的兩三份紙頁指給看：“一點點。”

辛宸點點頭：“我在辦公室等你，你完工了去找我，咱們晚上聚聚吧。”

顧錦時隨意看了一眼室，一個辦公室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其實超過五分之四的人暗地里支著耳朵聽這邊的靜，和辛宸對視一眼，笑了笑：“行吧，我想買條子，你陪我去中友逛一圈？”

辛宸點頭：“晚上見。”

轉進辦公室門，顧錦時又往辦公大廳掃了一眼，和其中幾個人目一撞，后者急忙慌慌張張地把眼睛挪開，在心底冷笑一聲，記下了幾個名字。

辛宸據說這兩天正在減瘦以便去法國玩命買服，不僅自己不吃飯，還不許顧錦時吃飯，可憐小顧高強度腦力勞了一下午，早就得腸轆轆，跟辛宸討價還價了一路，終于討來了一杯蜂柚子茶。

中友有一家甜品店城市傳說，里面的糕點師手藝相當不錯，有時候趕上老板娘燉魚湯，還能厚著臉皮去蹭一碗，顧錦時進門時聞到一陣淡淡的魚腥味，心里一陣興，點單的時候使勁扯著臉皮對老板娘笑啊笑：“燉魚湯了？”

知道這個習慣的都是老客了，老板娘使勁看了兩眼，有些赧然，估計是因為記不起顧錦時到底是何方神圣：“是啊，你要不要嘗一碗？”

辛宸這才明白為何一定要來這家店了，先瞪了一眼對面眼冒綠的人，又客氣地對老板娘笑了笑：“不用了，我們減呢。”

老板娘彎起眼睛笑了笑，面部線條和而多，恍然有種怯弱的風姿：“我們有減的荷葉茶，要試試嗎？”

辛宸表示來兩杯，還假模假樣地征求顧錦時的意見，顧錦時到手的魚湯飛了，十分不開心，半死不活地倚在沙發上：“死了，在你手下干活，連個飯都吃不上。”

辛宸慢條斯理地微笑：“但是我會給你一個瘦瘦的型，人生就是trade off，想要魔鬼材，就必須放棄各種食甜點，你又不是天賦不長膘的制，只能這樣來瘦。”

顧錦時做淚奔狀：“我不想要魔鬼材，我現在只想吃飯！”

話音剛落，善解人意的老板娘就突然出現，端了一杯荷葉茶放在辛宸面前，又從托盤上端下來一碗魚湯：“減雖然很重要，但如果沒吃飽的話，怎麼有力氣減呢？不要為了減把搞壞呀。”

顧錦時看老板娘的眼神親切地就像看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親姐姐。

辛宸禮貌地向老板娘表示謝，等走了才深意重地嘆氣：“我在這著你在這吃著，你覺得合適麼？”

顧錦時滋滋地喝了口湯：“所以說你就是作死，本來就不是很胖，閑得惱火減什麼？”

辛宸哼了一聲：“不是很胖還是胖，我一定得瘦標準型，去法國收一堆下之臣，免得淳于致恃寵而驕，給他點就不知道東南西北。”

顧錦時含著勺子，含含糊糊地問：“你真要辭職啊？”

辛宸特別驕傲地一甩頭：“那必須，我的學校申請都下來了，勒芒院哦，當年我就特別想考這個學校。”

顧錦時猶豫了一下，又問：“淳于致和你一起出國？”

辛宸含著笑意點頭，們共事已經有不短的時間，顧錦時還真是第一次在臉上看到這樣純粹干凈的微笑，因為想到一個人，而不自地笑起來，連眉梢眼角都是一片暖融融的和之意：“如果你有時間的話，歡迎來參加我的婚禮呀。”

顧錦時神一振：“他跟你求婚了？”

辛宸搖頭：“還沒，不過早晚的事。”說著又想起什麼，笑意深了深：“我那天半夜突發奇想給他打電話，讓他親手設計我的婚紗，等第二天我見他的時候，小伙子熬得雙眼通紅，手里了一堆設計稿，一迭聲地問喜歡哪個，那一瞬間我真是覺得……我能到他，是我的福氣，就為了那一疊設計稿，讓我放棄什麼都可以。”

顧錦時歪著頭問：“那你這次辭職，是因為他的緣故？”

辛宸想了想，道：“歸結底還是因為我一直對室設計這個工作放不下吧，不過他是促我做這個決定的決定因素之一。他本科學的心理學，碩士改學設計，前些天他跟我說，我來濱海的時候他跟我來濱海了，現在他要回法國，我愿不愿意投桃報李地跟他回法國，其實那時候還猶豫的，畢竟在公司混了這麼久，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但是他說了一句話，讓我忽然就下了決心。”

抿了口荷葉茶，扭頭看著窗外，自顧自微笑了一會兒：“他說，‘辛宸，我這次回去就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了，你如果不跟我走的話，那我以后估計就只能和我妻講講不是同桌的你了。’”

“我絕對干不出那種老了之后給我的孩子明憂傷地說：‘我年輕時曾經過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并且他也我，只是我們沒有緣分在一起’這種惡心的鬼話，我只會說‘我年輕的時候過一個很優秀的男人，并且他也我，那個人就是你爸！’，你看我這個年齡，還并沒有很老，完全有機會為自己想要的生活搏一把，我相信放棄了我之前努力得來的一切，生活一定會回報給我一個大禮包。”

顧錦時想了半天，弱弱發問：“如果生活神馬都沒回報給你，你怎麼辦？”

辛宸眉眼間華流轉，哈哈大笑：“那我就扼住生活的咽，他丫的給我飛速發貨，不然差評沒商量。”

人生就是一場此消彼長的經歷，想要魔鬼材，就得遠離食甜點還有高熱量食材；想要談吐優雅，就得舍棄娛樂時間給自己充電；想要自己掌控生活，就得敢于放棄眼前的一些蠅頭小利，把目放到更長遠的未來，再想想那個未來，是不是自己想要的。

誠然沒有人會替你承擔錯誤決定的后果，但是如果僅僅是因為害怕做錯決定而什麼事都不做，那就活該自己日日后悔，夜夜惋惜。

顧錦時沉默著喝了兩口湯，聽見辛宸心很好地問：“對了，我忘記問你，你跟謝大師見家長見得怎麼樣？婚期將近了吧？”

顧錦時簡直想把頭栽進湯碗里淹死自己：“可能還遙遙無期，他或許……要離開濱海，而我爸媽希我能留在國。”

辛宸被荷葉茶嗆了一口：“合著你也要出國了？那老子干嗎還要拼死拼活地把你提上來？”

顧錦時急忙搖頭：“不一定不一定，還沒定下來呢，而且是你丫拼死拼活把我提上來麼？分明是你先搶了我的職位，還撤了我的職。”

辛宸抿著笑：“說真的，之前沒和你串口供，我那天其實特別害怕你會跟我當眾吵起來，你不知道你把這個黑鍋背下來的時候，我那個激啊，簡直分分鐘要和你義結金蘭。”

顧錦時很慢地笑了一下：“我那天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居然會那麼配合你，要不是因為你，我現在起碼還是個副總監。”

辛宸一聳肩：“你看，你放棄了地位和臉面，我回報給你總監位置和供貨商自主選擇權，多公平。所謂善惡終有報，天道好回，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我從來不干虧心事，所以長到現在還平平安安的。”

顧錦時翻了個白眼：“合著現在活著的都是好人。”

辛宸了下：“那也不一定，可能只是還沒到死的時候而已。哎對了，有件事我特別想問你，我當眾辦你難堪的時候，你恨不恨我？”

顧錦時瞪了一眼：“恨，恨不得一耳把你扇回帝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