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征西多喝了兩杯，放下碗就被顧媽趕去午睡，剩下三人收拾了杯盤狼藉，顧錦時去廚房泡了一杯解膩刮油的紅茶，端著壺回來時顧媽已經拉著謝敬之在客廳落座了，顧錦時心里頓時咯噔一聲，這才想起來之前忘記和謝敬之串口供，萬一他那一條說的和自己說的不一樣，憑自家老媽的火眼金睛和天賦偵探能力，分分鐘就是一場無妄之災。

顧媽名吳琳，是一位擁有將近三十年教齡的優秀小學老師，憑著過的實力，職稱一路順風順水評到副教授，十分對得起“人類靈魂工程師”的稱號，不僅教學水平好，業務水平也好，曾經自學過兒心理學，尤其擅長兼施，不管多調皮搗蛋的娃，到手上都服服帖帖的。

謝敬之來之前曾經被顧錦時普及了這一方面的知識，現在看到未來丈母娘擺出的這個陣勢，才恍然大悟，原本以為顧征西已經是大考驗了，沒想到吳琳才是終極BOSS。

顧錦時恭恭敬敬地給母親大人上了茶，很拘謹地坐在顧錦時邊，吳琳抿了口普洱，出一個開朗且慈祥的笑容：“嗨，別張，我就是想和你們說說結婚的問題。”

謝敬之和顧錦時整齊劃一地點頭。

吳琳把杯子輕輕放到茶幾上，想了一下，張就拋出一個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你爸媽什麼時候回國，我們兩家也好見一面。”

謝敬之張了張，下意識地和顧錦時對視一眼：“我計劃是等您這邊的時間定下來，我再問他們。”

吳琳點點頭，繼續拋出第二個讓人無法回答的問題：“按我們的習俗，要在風城也辦一場婚禮，你爸媽能不能過來參加一下？”

謝敬之：“這個……也可以日后商量”

吳琳很快地皺了一下眉：“那你來這一趟，是打算定下哪些事呢？”

顧錦時很善解人意地幫謝敬之解圍：“媽，現在說這些不覺得有點早嗎？”

“不覺得，”吳琳淡淡瞥了顧錦時一眼：“你以為結婚就是領一張結婚證？在你看來，當然是你和他過日子，可在我和你爸看來，就是把我們養了快三十年的兒送出去給別人家，我們當然要仔細一點，爸媽寵了你二十多年，為的是不讓你在任何一個男人面前委曲求全。”

顧錦時默默把閉上了，謝敬之只覺得背后開始嗖嗖地冒冷汗，怪不得有句話作世界上最恐怖的人是丈母娘，他向來自詡不管什麼場合都能鎮靜淡定，現在到了吳琳面前，卻覺得肩上簡直了一座大山。吳琳說的沒錯，婚姻對于一個男人來說，是娶了個老婆，而對于父母來說，卻是把放在掌心呵護了二十年的掌上明珠，珍而重之地到了一個陌生人手上。

偏偏這個陌生人，卻無法承擔這份沉甸甸的期許和寄。

謝敬之只覺得一顆心向溺水一樣沉下去，連掙扎求生的念頭都興不起來，他希自己能在顧錦時心里劃下一道刻痕，所以和一同去大溪地，去南京，來風城，見的閨見的父母，好教在他離開之后，也會把他放在心里珍重以待，念念不忘。然而現在卻無比后悔這個決定，或許最正確的做法，是繼續保持兩個人不遠不近的關系，這樣他們之于彼此，就會像一段沒有緣分的經歷，雖然難過，卻可以慢慢被時間和新歡，當作一份奇妙的回憶，放在記憶里。

他久久沒有回答，吳琳仿佛意識到什麼，眼神便逐漸冷了下去，又把那只小小的茶杯握在手里，想了想，又對謝敬之笑了笑：“我問的太唐突了，的確現在考慮這些是有點早，那也不急，反正來日方長，你們把自己的事考慮好了再來談這些問題吧。”

在“你們”兩個字上加了重音，顯然意有所指，謝敬之一言不發，顧錦時偏頭看了他一眼，忽然直起腰，語氣平靜：“媽媽，我想辦一場復古的婚禮，依照漢代的習俗。”

吳琳皺起眉：“我剛剛說了，這些事，還是等你們……”

“媽媽，我考慮好了，”顧錦時打斷的話：“我之前就和他說過我要辦一場復古的漢婚。”

吳琳沒有說話，仔仔細細地打量兒的表，這沉默的一瞬間就像是一千年，終于松開眉心，沖他們微笑：“復古的婚禮倒也別致，不過能承辦酒席的飯店也沒有多，城東有家明月樓，據說可以辦這樣的婚禮，反正你們下午也沒什麼事，去問問吧，我給你們公卡。”

他們在四點的日下出門，兩個人都沉默，工作時間里公上并沒有多人，他們并肩坐在后面，顧錦時扭頭看窗外流逝的風景，謝敬之則平視前方，表異常肅穆。

良久之后，謝敬之微微扭了下頭，目依然放在前面，低低問道：“你在想什麼？”

顧錦時看著窗外：“在想我上大學時跟室友臥談會，想象以后要找一個什麼樣的老公。”

謝敬之無聲地微笑，順著的話問：“什麼樣的？”

顧錦時嘆了口氣，把頭扭過來，跟著他一起看前方：“那時候想的特別多，也特別齊全，比如長得不一定很帥，但一定要有氣質，脾氣得特別好，愿意哄著我，很有生活趣，能安安靜靜地看書，也能活力四地出去玩，喜歡旅游，有方向，會玩單反，能把我拍得的，最重要的是我，不管發生什麼，都不會離開我。”

謝敬之抬起手，輕輕放在顧錦時手背上，了。

“別說對不起，”顧錦時及時掐住他的話頭：“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你沒有關系，你不用顧忌我媽媽，是我愿意嫁給你，和你辦一場婚禮。”

沒有未來的婚禮。

謝敬之另一側的手放在顧錦時看不見的地方，慢慢地握拳，修剪整潔的指甲抵著掌心，他吐出一口氣，低聲道：“在我還沒婚的時候，也曾經想象過未來妻子的模樣。”

顧錦時輕飄飄道：“哦？”

謝敬之道：“我希能娶一個樣貌致的妻子，知書達理，能詩能琴，能書能畫，溫婉。”

顧錦時笑了一下：“你的亡妻，大約能夠得上這些要求。”

“我之前以為，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就是，”謝敬之慢慢搖頭：“現在才知道，在遇到對的那個人時，這些要求都算不上什麼，我的亡妻的確符合我的構想，可是在我遇到你之后才發現，我與亡妻之間，本不存在什麼。”

所以對我一無所知，我不會失，反而覺得進退有度，不會過多干涉我的生活，在去世之后，我對續弦唯一的要求，就是像這樣。

直到我遇見你。

謝敬之輕輕嘆了口氣，語氣里染上些微的笑意：“你和我構思的妻子，真是沒有一點相似之。”

“有一點，都是的。”顧錦時提起心，淡然瞟了他一眼：“而且你當初并沒有打算把我娶妻子。”

謝敬之笑了笑，沒有說話。緣分就是個奇妙的東西，你渾上下沒有一點符合我曾經構思的妻子標準，但就是莫名其妙地被你吸引，或許是初見時那一英姿颯爽的套裝，或許是你迥異于我前半生見過所有人的格，也或許是你那些曾經讓我特別不能理解的理論和想法。

所以不符合又怎麼樣呢，你會對我發脾氣，會吃醋，會口是心非，會小心翼翼地討好，這樣鮮明的緒疊加著撲面而來。“顧錦時，”他忽然道：“你最吸引我的一點，是你所有的緒，從來都不加掩飾。”

我能清晰到你態度的每一寸變化，從開始的漠不關心，到后來小心翼翼地靠近，再到現在的倍覺珍惜，真實又鮮明，坦坦，就像你拒絕辭職，不愿意依附我，要求與我并肩而立的相。

顧錦時笑了笑：“我就是這麼正大明。”

謝敬之展臂攬住，忽然好奇追問：“我呢？我最吸引你的地方是哪里？”

顧錦時傲地一扭頭：“沒哪里特別吸引我。”

謝敬之抓住的肩：“那我換個問題，我比歐訣強在哪一點？”

顧錦時用看神經病的目看了他一眼：“這是什麼破問題？”

謝敬之卻來了興致，含著笑意扭頭看：“來說一說嘛，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總得知道自己的長在哪。”

顧錦時扯著臉皮呵呵兩聲：“那你先告訴我我比你亡妻強在哪？”

謝敬之想了想，很深地回答：“你比強的一點，是我你。”

顧錦時深地看著他：“彼此彼此。”

謝敬之默默和對視了一陣，默默扭過頭去：“不說算了。”

顧錦時笑了笑，又扭頭去看窗外。

謝敬之又低低補充了一句：“反正我都知道。”

顧錦時抿著角微笑，放低了子，將頭抵在他肩上，很安心地舒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