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熱,駱寧每日都要耍鞭、鍛煉箭法與腕力,出一汗。
清減了不。
孔媽媽每晚都要做宵夜,變個花樣哄吃多些。太瘦,不好,又有個舊傷在。
駱寧惜命,夜里勤加餐,還孔媽媽多備一些,文綺院每個人都能添一份宵夜。
轉眼到了七月初,駱寧的弟弟駱宥要出發去春山書院。
與此同時,鎮南侯府門房上接到了信,說駱寧的大舅舅白玉麟即將拜訪。門房的小廝很機靈,把這個消息告訴了秋蘭。
故而,鎮南侯接到信、還沒有來得及看的時候,駱寧已經知曉,大舅舅在客棧落腳,明日會拜訪。
“拿一吊錢賞那個小廝,就說我的話:他做得很好,要繼續。”駱寧道。
秋蘭道是。
晚夕,二夫人特意來了趟文綺院。
“侯爺吩咐我,明日準備晚膳,要在花廳擺席。到時候,大嫂也要出來吃飯,白家大老爺登門做客。”二夫人道。
駱寧:“可了其他人作陪?”
“侯爺沒說。不過,做二十八道菜,是大宴席的排場。”二夫人道。
駱寧:“……”
很好,這是把大舅舅當財神爺供著了。
一腦兒圖白家的錢,駱崇鄴數十年如一日不改初心。
駱寧沒說什麼。
第二天,駱寧的大舅舅白玉麟果然登門了。
鎮南侯派人駱寧,請去東正院見一見大舅舅。
駱寧更,半個時辰后才到。
白玉麟這些年發福得厲害,高大腫胖,瞧著十分富貴。
“阿寧長這麼大了?”白玉麟笑著看駱寧,“好些年不見,大姑娘了,舅舅差些認不出來。”
白氏坐在旁邊。今日神鎮定,頭發梳理得一不,著華貴又得,妝容致。
東正院擱了冰,夜后暑氣又散了大半,涼爽舒適。
駱寧看著白氏,仿佛又看到了從前的母親。
大舅舅和邱士東進京,應該給了一劑良藥,似乎從痛失長子的哀傷中緩了過來。
這怎麼可以?
怎能擺瘋病,健健康康?駱寧短暫的一生,可一直都是做瘋子,直到死。
“大舅舅貴人事忙,自然不把外甥放眼里了。我與娘這樣像,又和表妹容貌相似,怎麼認不出來?”駱寧笑道。
白玉麟面上笑意更濃郁,沒有半分異樣。哪怕提到了白慈容,他也毫不變。
傷害你的人,就是故意的,他絕不疚、后悔,他只高興你傷得重。
就像白玉麟。
他看著鎮南侯綠云罩頂,應該是很暢快的。畢竟,一個被他瞧不起的武將妹婿,居然做了侯爺。
駱寧約覺得,白玉麟心中暗爽,所以駱寧提到白慈容的容貌,他笑得如此開懷。
“剛說阿寧是大姑娘,又撒。還是小孩子脾氣。”白玉麟笑著說。
駱寧也笑。
做了太久的鬼,修養心氣,聽到再惡心的話都不會作嘔。
“舅舅給你帶了禮。”白玉麟拿了炕上的一個紅漆四角包金的匣子,遞給駱寧,“恭賀你大喜,被賜婚給雍王。白家有了這等姻親,可喜可賀。”
駱寧接過來:“大舅舅破費了。”
“應該的。”
“大舅舅,這是什麼?”駱寧又笑問。
白玉麟沒想到當眾問禮,而不是回去自己看。他微訝,笑容一閃,又恢復了正常:“是一套翡翠首飾。”
“值多錢?”駱寧問。
白氏已經蹙眉。
白慈容看向駱寧,目里有些難以置信。
駱崇鄴有點惱了,重重咳嗽一聲:“阿寧,你有些無禮了。”
白玉麟打圓場:“孩子好奇,別怪。不算貴,余杭的翡翠質地好,一套首飾五千兩。”
駱崇鄴暗暗咋舌。
五千兩,還不算貴?
白氏心中的怒火,一點點攀升,笑容有點刻意:“阿寧,你舅舅很疼你了,好好收著吧。這是你舅舅給你的添箱。”
“多謝大舅舅。”駱寧笑道。
白玉麟也笑:“自家人,不用見外。”
駱寧笑著看白玉麟:“聽聞建寧侯府的二小姐八月底出閣,大舅舅前日進京,昨日就登門拜訪了。”
白玉麟微訝。
怎麼知曉?
不過,也不怕知道。
“阿寧消息靈通。”白玉麟說,“客棧與那邊近,先去了一趟。”
看向駱崇鄴。
有點顯擺:看看,雖然你是我妹婿,我可認識比你更厲害的人,你沒資格欺在我頭上。
“王家三小姐要給雍王做側妃。舅舅,建寧侯府一門兩喜事,你給王家二小姐、三小姐各自添妝兩萬兩。四萬兩銀子。到了自己親外甥跟前,只一套首飾。”
駱寧說話時,一直都是笑著的。
娓娓道來。
東次間幾個人,臉都極其難看。
白氏的鎮定又破裂了,幾乎要發瘋,臉發青;白慈容神幾變,又詫異又怨恨看著駱寧;大舅舅白玉麟臉上的快意消失無蹤,只余下震驚與肅穆。
駱崇鄴的臉,則是青白加,憤怒幾乎要從鼻孔里噴出來。
“這什麼意思?”駱崇鄴開口。
他看向駱寧,話卻是問白玉麟的。
白慈容立馬接了腔:“阿寧姐,你別輕信謠言,旁人離間了咱們。”
駱寧依舊笑著:“我是這麼聽說的,也就隨口問一問大舅舅。到底是我親母舅。親外甥被封雍王妃,難道不如王家的側妃貴重嗎?”
又看向白玉麟,“大舅舅,余杭是這個禮數嗎?這規矩有點奇怪了。怪不得大舅舅每年給我爹爹的年禮,都遠不及給建寧侯府的。”
駱崇鄴的憤怒藏不住。
白氏忍不住呵斥駱寧:“添妝是分,不是欠你的。”
“我沒說大舅舅欠我。我總得搞清楚這些人債。將來我出嫁了,與大舅舅家是否走?
大舅舅今日送的禮,我以后怎麼還禮?表妹出閣的時候,如果王家只回一千兩的銀子,那我又回多?”駱寧的笑意收斂。
一字一句,落地有聲。
整個東次間的氣氛,變得無比抑。
駱崇鄴冷笑:“果然是生意人。看人下菜碟,這功夫著實厲害。白玉麟,你欺人太甚了。”
白玉麟胖胖的臉上,白得只剩下一雙眼黑溜溜的,上不見了一點:“侯爺,你聽我解釋……”
駱崇鄴:“你都沒反駁,就是阿寧的話,字字屬實了?”
白玉麟答不上來。
如此分三六九等,不是送禮,這是打鎮南侯府和駱寧的臉。人最怕被比較。
駱崇鄴接了駱寧的黑漆匣子,狠狠扔在地上;又把炕桌推地上,茶盞的碎瓷與茶水茶葉濺得到都是。
發完脾氣,駱崇鄴拂袖而去;白氏頭發都似凌了幾分,面頰紅,是怒到了極致。
“阿寧,你這個不孝,你要作孽到何時?”怒罵駱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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