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押顧懷風的牢房，在最里面。

這里常年不見天日，連空氣都是渾濁的。

一張石頭砌的床，上面鋪著干草，還有一條臟得不樣子的薄被。

四方桌上，燃著一盞煤油燈。

顧懷風席地而坐，面對著墻，閉著眼睛。

上穿的裳還算整潔，看來并未遭什麼非人的刑罰。

梅令則在距離還很遠的地上就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敢上前？”葉流錦說道。

梅令則愣了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當初他救我于危難之際，于我而言不啻于蓋世英雄，誰也不想看到英雄落魄的樣子。”

“按理 ，你該他一句哥哥。”

“我爹娘只生了我一個，哪里來的哥哥。”

梅令則大步上前去。

“顧懷風，”的聲音依舊如往常一樣脆若銀鈴，“你不用死了。”

牢房里的人仿佛沒有聽到，紋不。

“我欠你一條命，現在還給你。”

顧懷風終于睜開了眼，緩緩的偏過頭，看向梅令則。

“你的胳膊和？”梅令則驚訝。

“我砍的。”葉流錦從暗中走出來。

看到，顧懷風死氣沉沉的眼神終于聚起來。

“敏姑怎麼樣了？”

“很好，”葉流錦說，“你答應我的事都做到了，會有一個安樂的晚年。”

“那就好，那就好。”顧懷風喃喃了兩句。

整個人又回到了那種死寂的樣子。

梅令則吸了一口氣，“陛下已經答應我不會要了你的命。”

“我還記得你，”顧懷風又面對著墻壁，“你不欠我什麼，你走吧。”

梅令則用力的看著他，眼神有些古怪，“欠不欠，你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他回首，目有些疏離，“多年未見，你的模樣竟然和當初沒有太大的變化。”

“是啊，我吃下了你給的藥，救了自己一命，也留下了病。”

梅令則的骨子里皆是冰涼。

深宅大院中，在梅家沒有次次都能逃過。

最危險的一次，是大房的那對夫妻直接把毒藥灌進的里。

瀕死之際，從的荷包里掏出了那東西。

命有了，人卻永遠停止了生長。

“所以其實我欠了你兩條命。”

顧懷風終于有了反應，別開眼，“那東西本就是個失敗品，救你的命，也要你的命。”

“那就夠了，”梅令則冒出一句來，“活得太久，也沒什麼滋味。”

葉流錦驚得幾乎咬到自己的舌頭。

以為梅令則只是生長得更慢一些，這才看起來與年紀不符。

“不，不是這樣的，”極力維持著冷靜，一字一字說道，“華蓁就在宮里，能救你的。”

“沒用的，”顧懷風淡漠的說道，“華氏的醫再神，也不可能解得掉蠱毒。”

“不試試怎麼知道！”葉流錦眼底灼熱，可心里卻越來越害怕。

“你怎麼不說呢？”的抓著梅令則的手臂，頭上簪釵細碎的流蘇因方才幅度太大勾住了頭發也不知曉。

梅令則出輕松的表，“我喝下大房給的毒藥，本就是該死之人，能再活過來本就是逆天之舉，往后是生是死皆是天命。”

“什麼天命，”葉流錦又氣又急，怒不可遏，“你自己都不與天爭，又如何知道生死是天定！”

梅令則的目有些怔然。

以前確實是沒有求生的想法。

撿回一條命，殺了梅家的人，活著的時候替爹娘將梅家的產業撒遍大江南北，死了就去見爹娘。

對而言，死亡不可怕。

因為爹娘已經等很久了。

“你......”梅令則看著淚流滿面的葉流錦，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說得對，你如今家財萬貫，沒準還能救回自己的命。”顧懷風冷不丁的了一句。

這讓梅令則有些惱火的凝視著他，“那你呢？”

見顧懷風這一面，已然明白他沒有了求生的。

果然，顧懷風眼里的那點亮迅速暗淡下去，“你都說了，活得太久沒有滋味，我這一生，起起落落，確實是夠了。”

顧懷風神平靜，“你已經做了你該做的，良心上也過得去了，又何必執著我是死是活。”

良久，梅令則角漫上一縷凄然的笑意，“我欠你的還給你了，你的命，從此與我再無關系。”

顧懷風看著的背影，神復雜而遙遠。

“滴水驗親的水里，過手腳麼？”他了。

問的自然是葉流錦。

“我不知道。”

確實不知道。

“那誰知道？”顧懷風苦笑，“大長公主麼？”

“你不滿意滴驗親的結果？”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那就是真相......”

“那不是！”顧懷風突然沖到牢房的邊上，用僅剩的一只手抓著柱子，神激的嘶吼，“你在騙我，這一切都是你在騙我！”

“我為何要騙你。”

“你說我不是他的兒子，可滴驗親......”

葉流錦不屑的看著他，“你娘凄慘的遭遇是真的，廢帝利用你是真的，可你卻只在乎你是不是他的兒子？我真替你娘不值得。”

“為我娘不值......為我娘不值......”顧懷風又是哭又是笑，“我娘的一生，就是不值得.....”

葉流錦平靜的看著他，眸中清亮如水，“敏姑和我說了許多的話，顧懷風，你不用自欺欺人，廢帝死了，他覺得你是他的兒子，懷著對你的愧疚死了，你還不知足麼？”

滴驗親是真是假已經不重要了。

當時的況下，廢帝早就沒有了去思考的能力。

或許是真的。

或許，是德長公主做了手腳，要誅心，那顧懷風必須是廢帝的兒子。

“這就夠了，”顧懷風愴然，“確實是夠了。”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墻角一團。

“表姐，花了一千萬兩銀子買下了你的命。”葉流錦幽幽說道。

顧懷風聞言一震，茫然抬頭。

葉流錦已經邁著步子朝外走去，“朝廷不會殺你，可你也走不出這座牢獄，顧懷風，往后的日子，你就在這囚牢中，對你娘懺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