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瑟輕咬了咬下,漫然地仰頭:“我早知道了,這有什麼?我們家玄寧還拐了個公主,不虧。”
沈昭見無事,心里提著的那口氣才能松開,點了下的額頭,戲謔:“是,也不知你們家祖墳上冒的哪青煙,辭歸野了還有公主作陪。”
說罷他給瑟瑟把頭發挽起,叮囑了不許跑,在這兒等他回來,才擺駕去見徐長林。
徐長林的條件直接且務實,旁人他也顧不得了,唯有一個條件,就是要留他的順景陛下一條命。
要說這位順景皇帝徐瀟,也當真是時運不濟。年繼位,本也算有英主之相,奈何接過手的是個爛攤子,朝政|腐,佞當道,又遇強敵,沒有韜養晦的時間,只能隨風逐流。
他可憐歸可憐,沈昭也不是什麼善男信,誰都要去憐憫一番。他提出,留一命可以,但徐瀟和徐長林都得在長安待滿十年,十年之后,才能以‘自然亡故’而遁世。
亡國之后難免會有自詡忠孝節義的民作,沈昭全力促和平歸降,意在盡量降低兩國之間的仇怨。而同時拘楚帝和徐長林在長安,又是為了避免有人作要打著這兩人的旗號。
但沈昭終歸不是從前的沈昭了,仁心善念還是有的,談妥后他摒退眾人悄悄問了徐長林:“你想不想后半生以宋瀾的份活下去?”
徐長林想都沒想,很快搖頭。
“我知道自己是宋瀾,天上的英靈也知道我是宋瀾,這就足夠了。”
不管有什麼苦衷,他終歸當了南楚的武安侯,也與大秦數度兵戎相見。他們宋家雖然曾經蒙冤,可如今已經昭雪,世人皆知,宋玉將軍是清白可昭日月的忠臣,所以,他的兒子只能已經早夭,不可以是南楚的武安侯。
沈昭亦深諳這一層,不再多言,從他的琴室里退出來,走到回廊上,就見傅司棋那小子低著頭跟宋靈兒正嘀嘀咕咕,一張俊臉紅撲撲的,如桃澤冶艷。
要說宋靈兒,這些日子進宮見了幾回瑟瑟,一路看下來脾氣秉倒是見好,雖然還是有些野難馴,但也學著通達理、諒別人了,大約還是親哥哥的教導更管用。
沈昭樂意其好事,也不驚他們,直接就走,誰知快到門口,傅司棋那愣頭青瞅見了他,忙大喊著追出來:“陛下,等等臣!臣還沒走!”
沈昭將他拽到跟前,道:“十年,他們要在這住十年。你要但凡爭點氣,孩子都能生七八個。”
傅司棋的臉更紅了,把袖子從沈昭的手心里出來,低頭不語。
那邊宋靈兒更是面赧,靈巧地一閃,消失在游廊的盡頭。
雖然這邊徐長林松了口,但歸降之路仍舊漫漫。先是楚帝不肯妥協,誓要與祖宗基業共存亡。后面隨著塵流逝,徐長林的書信雪片般不停落在他的龍案上,他看得多了,大約也看開了,秦軍境,實在無毫勝算,加上朝中佞甚多,沒了武安侯的制,愈加肆無忌憚,更加絕了這帝國所有的希。在綏和八年的秋天,他還是遞了降表,自請去帝位,除國號,長安拜謁大秦天子,接大秦天子賜封的‘獻侯’爵位。
自此楚地歸秦,結束了數百年劃江而治的歷史,山河一統。
聞太師未隨楚帝京,而是帶著多年來積攢起來的家資想逃,幸虧沈昭提前囑咐過沈襄,化裝流民的聞太師剛出了都,就被秦軍逮住。
宋家的案子已經審結,添一份他的口供,讓真相背后更加鐵證如山,不管是當前,還是再過數百年,上千年,世人都會對宋家的清白篤信不疑。
這些微末宵小自有大秦律例置,朝臣會為沈昭分憂,而真正還被他放在心里的,是仍舊在逃的裴元浩和沈旸。
他們是這場驚天謀、宿世恩怨的最后一環,只有將他們抓捕歸案,才算是恩怨徹底了結,可以翻過這一頁。
自蘭陵的墓地修,沈昭便派人日夜不休地悄悄監視著,他總覺得那地方能把裴元浩引來,可兩年過去,卻終究一無所獲。
沈昭有時也會懷疑,是不是高估了裴元浩對蘭陵的,但在綏和八年的冬天,蘭陵生祭的這一日,裴元浩終于出現了,埋伏在那里的暗衛順利將他抓捕,看著昔日風無限的裴侍中,眾人皆大吃一驚。
他不僅骨瘦如柴,還滿臉病,神憔悴,眼圈發黑,好似許久都沒有睡過好覺了。
這些年他和沈旸竄逃在外,既要躲避差的追捕,又要應付生活的困苦,昔年得意時是存了些銀錢在各地商號。但早被沈昭查了個底掉,都埋伏了人只等他們上鉤。可笑辛苦鉆營半生,攢下了巨大家資,臨了,卻連一個銅板都用不上。
裴元浩和沈旸原就沒有什麼分,日子過得艱難,不免相互埋怨,隨即一拍兩散。
連裴元浩自己都說不清,他在蘭陵生祭這天自投羅網,到底真是深意篤,還是過夠了這窮困孤獨的日子,想尋一個解。
就譬如他這一生,要說冷到底,一心為權,又好像不是這樣。若要說他是個重重義的好人,那真是荒謬至極。這一生都是渾渾噩噩,糊里糊涂的,到死都純粹不了。
刑部沒費什麼力氣,就從他里問出了他和沈旸分開之地,以及平日他們躲避差搜捕的方法。沒多時日,差便在胡錦郡將沈旸抓捕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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