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派去都的人很得力, 不久楚國便謠言四起, 說天子新喪,武安侯不曾回帝都憑吊,甚至擁兵自重,有不臣之心。
一天之,會有數封書信自都傳楚軍營帳,都是勸徐長林早些班師回朝。
他一概不理,只是終日對著輿圖勾勾畫畫,反復推演戰事走向,斟酌自己的計劃有無疏。
烈普照大地,炙熱且悶沉。
吳臨悄悄掀起氈簾,放輕腳步進來,將一盅百合梨湯放在徐長林的案頭,道:“君侯,趁熱喝吧,這湯能潤肺驅躁。”
徐長林敷衍應了一聲,連頭都沒抬,繼續盯著輿圖。
吳臨嘆道:“您太累了,歇一歇吧,就是鐵打的子也沒這麼糟踐的。”
徐長林這才將手中的輿圖放下,拿起瓷盅抿了口湯,清俊的臉上滿是疲,半垂著眼皮緘默了一會兒,倏地問:“秦軍那邊可有靜?”
吳臨道:“就是日常的演練,沒什麼大靜——君侯派去都的人回來了。”
徐長林忙打起神:“讓他進來。”
那人中等型,尋常樣貌,穿著也很是隨意簡樸,在人堆里便看不見,一看就是極適合做事的暗人。
他朝徐長林行過禮,利落道:“果不出君侯所料,都里果真是混進了秦軍的細作,小的怕打草驚蛇,悄悄跟了些日子,清了那些人的巢,還沒手,只等君侯一聲令下好將他們一網打盡。”
徐長林微笑道:“不急,先留著,讓他們再造些聲勢,等把本侯到不得不班師回朝時,再抓。“
暗人一詫,卻也沒再多說些什麼,躬告退。
待他走了,吳臨才問:“君侯這是什麼意思?怎麼倒好像要自己往秦帝設的陷阱里鉆似的?”
徐長林將剩余的梨湯一飲而盡,低頭看向那麻麻勾畫了的輿圖,噙著一抹極淡的笑意,掃掉疲憊,目含星,仿佛在欣賞自己苦心繪就的作品。
“你說……若本侯當真囿于謠言,不得不撤退回京,秦帝會放我走嗎?”
吳臨忖了片刻,搖頭:“別的不敢說,就當年在長安所見,可知這位陛下是個爭強好勝的子。他既掃除萬難駕親征,那必是沖著我大楚國土和君侯而來,不分出勝負是不會甘心的。況且君侯如今聲名遠播,有天下第一奇謀之稱,依照秦帝的脾氣秉,恐怕做夢都想親手把您拉下神位,他自己坐上去。”
徐長林笑道:“我幸苦籌謀至此,傾國之力給自己搏出了個‘天下第一’的名號,就是為了引他來,激起他的好勝之心……等我頂不住來自都的力,‘被迫’撤退之時,秦帝必會親自領兵來追擊我。就如你所說,他太想打敗我了,所以這最后一戰絕不會假手于人,一定會親自來。只要他來了,我就要把他永遠留在這里。”
說到最后,那溫雅容上的笑徹底消失,代之以冷銳的殺意。
吳臨一頭霧水,茫然看向徐長林,見他出手指越過輿圖上集的朱筆標注,落在盈川谷的位置。
“只要再等上兩個月,我就會率軍撤退,到時會途經盈川谷,此山勢險峻,是最佳的設伏之地。我已命人提前在那里布置好,只等秦帝追擊我至此,便讓盈川谷做為他的葬之。”
吳臨連連稱妙,又問:“君侯既已設下陷阱,為何還要再等兩個月?如今都城謠言四起,對您可是很不利的。不如您將計劃陳上奏,省得讓他們繼續往您上潑臟水。”
徐長林冷哼了一聲:“此事不能聲張,秦帝往都派了很多細作,難保朝臣里有沒有被他收買的。再者……他心機深沉,若不將戲做得真一些,他是不會中計的。只有再拖兩個月,讓我自己真正陷被佞謠言所困,不得不憾撤軍的境地,才能引他上鉤。”
吳臨心悅誠服,不再贅言。給徐長林規整了一下書案的件,驀地想起什麼,道:“靈兒姑娘……”
徐長林問:“又怎麼了?”
“在府中待得寂寞了,總想往外跑,底下人又攔不住,也就魚驪小姐說得話能聽幾句,可也有限……”
徐長林笑了笑,滿是縱容與寵溺,道:“隨去吧,都暫且還是安全的,多派些人跟著。
哦,對了,上一回那個兵部侍郎的公子不行,還得讓魚驪繼續,這丫頭也老大不小了,早點找個人家把嫁出去,讓禍害旁人去,省得擱在家里看著心煩。”
他雖里說著煩,但滿目的溫像是快要溢出來,吳臨看在眼里,也不點破,只暗暗嘆道,如今,恐怕也只有靈兒姑娘能讓君侯暫且放下這沉重的軍務,做個有喜怒哀樂的普通人。
**
沈昭這些日子有些煩躁,只因為失去了鐘毓的消息。
按照約定,鐘毓每隔三天就要往回遞一次信,既是傳遞都城的消息,也是報平安。如今整整半個月過去了,如斷了線的紙鳶,音信全無。
出現這種況,只有三種解釋——他被殺、被囚、被盯上了。
他剛剛派了傅司棋前往都,囑咐過不管付出何種代價,一定要平安地把鐘毓帶回來。
饒是把能做的都做了,他還是煩躁。
他有信心能打敗徐長林,可他不想為此而折掉他的心腹臣。
這樣等了將近兩個月,鐘毓倒是狼狽地逃回來了,可把傅司棋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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