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一琢磨,打趣道:“沒準兒陸遠心里也是這樣想的。”
沈昭握著的手,把陸遠這一頁徹底翻過去,換了個話題:“過幾日就是玄寧和元祐大婚的日子,我前幾天找玄寧談了談,云州州尉出缺,問他愿不愿意去,他沒怎麼猶豫,立即就說愿意。我怎麼看他本心里不想在長安久留,可是遇見什麼事了?”
瑟瑟道:“母親跟你斗了這幾年,損兵折將,當然是想提拔自己兒子補一補空。玄寧自打從雍州賑災回來,見識了貪污吏的臉,便對母親有意見,不想同手下那群人摻和。可他又是個孝順兒子,不想太過忤逆惹母親傷心,便就只好為難自己。”
沈昭輕嘆道:“玄寧是個好孩子,可是,就算我安排妥當,你母親未必會放人,你剛才也說了,損兵折將,急需補空。或許……”他猶豫了片刻,提議:“玄寧大婚,你父親總要來吧,讓他跟姑姑談一談,玄寧還年輕,外放出去歷練歷練也不是壞事。讓他出去兩年,躲過即將要來的兵變,等我和姑姑之間分出勝負,我會把他召回來的。”
畢竟有母親在,瑟瑟不能指沈昭待玄寧如同他的心腹臣一般重,可他能做到這份上,也算難得了。
瑟瑟當前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便點了點頭。
八月初十是個好日子,天湛凈,一覽無云,正適宜公主出閣。
蘭陵雖然與沈昭勢同水火,但到底不愿意委屈兒子,將婚事備得面氣派。溫賢來了長安,親眼見兒子家后,不知跟蘭陵說了些什麼,蘭陵終歸還是松了口,同意玄寧外放。
玄寧和元祐走后,不多久,便是秋祭。
照例,要大開宮門,備五錦華仗,去上泉宮焚香供奉廟饗,祭禱來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而幾天前,賀蘭懿就上書,說甘涼道有匪寇作,請求興兵剿匪。沈昭允了之后,探子來報,說賀蘭懿明面上駐兵甘涼道,實則悄悄帶銳部隊借道西北,直奔長安而來。
長安還有蘭陵的十萬守軍,若想里應外合,秋祭正是最好的時機。
前世,兵變起初也是定在秋祭,是因為賀蘭懿聽信了士之言,才提前了十日。
前后兩世,兩條時間線蜿蜒延展,相互錯,可最終還是匯做了一條。
一切看上去與前世一模一樣。
沈昭讓蕭墨循舊例往上泉宮派軍,不要讓外人查出廷防跟往常有什麼差別,但里面一定要嚴防死守,做到外松。
建章營由蘇合統領,北衙軍由沈襄掌控,各司其職。
沈昭換上了祭祀時穿戴的玄纁裳,垂旒冕冠,赤鷩章紋飛旋在,金藻祥云飾以裾底,如把山川生靈都穿在了上,矜貴且威嚴。
瑟瑟掂著腳給他整理冕管上的垂珠,他想起什麼,偏頭沖沈襄道:“你去通知兵部,往淮關發一封信,讓駐守將領切關注南楚,若徐長林有什麼異,不管再微小,都得立即來報。”
沈昭的命中有兩個大敵,蘭陵和徐長林。
沈襄領命,寬道:“三哥不必太憂心,徐長林這些年還算安分,就算他知道咱們和蘭陵公主打起來了,可如今楚帝病重,想來他也沒什麼心思來落井下石的。”
沈昭輕哼了一聲:“你還是太,徐長林要是不來落井下石,那他就不是徐長林了。”
沈襄低頭笑,不再贅言,揖禮告退。
瑟瑟把沈昭的腦袋掰正,把垂珠理順,沈昭見默不作聲,也默默把一飛揚戾氣收起來,悄聲問:“你怎麼了?”
他問完這句話,就覺得自己沒帶腦子。
怎麼了?還能怎麼了。自己夫君和娘親快要真刀真槍打起來了,就算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可當這一天真正來臨時,瑟瑟心能好嗎?
沈昭一直都明白,這條路對他而言是求仁得仁,可是對瑟瑟而言卻是一條無比煎熬的路。
沈昭握住瑟瑟的手,往上靠,他上那繁冗的禮服剛理平整了,瑟瑟可不想再弄,便平攤開手抵在他前,將他推開,道:“其實也沒什麼……人生在世總有取舍,現在康兒好好的,玄寧也好好的,我滿足的。有些事總要有個了斷,不進一步,就要被得步步后退。”退到最后,只會更加猙獰狼狽。
沈昭了的臉,牽著的手出了宣室殿。
輦停在殿外,兩人上輦,一路出了順貞門,往上泉宮的方向去,半路,忽覺大地震,似有千軍萬馬飛踏而過,接著,好像是太極宮的方向,傳來嘶吼拼殺的聲響。
瑟瑟了,手心里膩了一層冷汗,沈昭握住的手,朝瑟瑟輕笑了笑:“沒事,信我。”
話音甫落,廝殺聲似乎猛地躥到了眼前,大批著赤翎盔甲的守軍往駕這邊涌,抬輦的侍沒見過這陣仗,驚駭不已,手有些發抖,連帶著輦顛簸了一下。
瑟瑟沒坐穩,險些向一旁歪倒,幸虧沈昭眼疾手快地將撈進懷里。
立即招來魏如海的厲聲怒斥:“什麼大不了的,一個個沒出息的樣兒!都仔細著些,吉時快到了,別誤了秋祭。”
瑟瑟轉看去,見本該在城巡視的蘇合神鬼般地出現在這里,領著大軍將叛軍團團圍住。
刀劍相錯,慘怒吼,伴著上泉宮遙遙飄來的禮樂,織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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