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特意囑咐閣,在國書中,要把武安侯寫在楚帝的前面。意在暗示楚帝,在邦中,武安侯事事爭先出頭,其風采已過了天子,實屬功高震主。
他不敢明著欺負徐長林,暗地里使點壞,挑撥他們君臣相疑還是綽綽有余的。
皇帝陛下正為自己的睿智而沾沾自喜,鐘毓起草完國書,隨口道:“臣聽聞楚帝多年來懶理朝政,連朝會都是由武安侯代為主理。”
沈昭不嘆道:“連朝都不上?這世上竟有如此心大的君王!”
末了,他又生出些慨:“可惜徐長林一代賢臣名士,有力挽狂瀾之志,竟攤上了這樣一位君王,也真是夠命苦的。”
經此一事,倒給沈昭提了個醒。
他再不屑徐長林的那點小心思,前世他著實也被徐長林搞得焦頭爛額過,腹背敵的滋味并不好。
如今他之所以被,就是因為沒有掌握住那些邊陲猛將。
賀蘭懿是不用想了,但陸遠那邊倒還可做一做文章,試著拉攏一下。
他耐心等待,終于等來了一個好時機。
每年進臘月,突厥便會侵擾北疆百姓,搶些口糧回去過冬。
陸遠驍勇善戰,謀略得當,從未讓朝廷過心,往年沈昭至多是賞些銀錢,但今年他以此為由,召了陸遠來長安。
按照慣例,新帝登基,封疆大吏是該京朝拜的。但先帝臨終前留了旨,著令各吏不得離其職守,因而到了沈昭這一朝,登基整三年,還遲遲沒有召見他們。
如今,災平息,友邦和睦,四海升平,正是令諸臣朝賀的好時機。
像這些擁重兵在外的武將,其實并不怕來長安,也不怕被天子扣為人質甚至更厲害點,將他們當作震主的權臣給除了。
因為他們常年帶兵,軍中系極深,殺一個主帥容易,但殺了之后,主帥背后的部曲大軍就會嘩變生事,像中州這種遠離京畿的小朝廷,更是很有可能直接反了。
而且一般武將到了長安,雖要應付天子的猜忌,但多數時候,天子是不會讓他們空手而歸的。
陸遠早就聽聞這位年天子的厲害手段,早有朝見之意,又生怕自己貿然上表會惹天子猜疑,才推遲至今。一接到圣旨,他將中州軍務做了妥善安排之后,便冒著風雪上路了。
沈昭極諳帝王心,越是想見陸遠,便越將他晾在別館,樣子做給蘭陵看,等樣子做得差不多了,甚至別州刺史都已謁數回,才在一個午后,好像十分不經意地召了陸遠來前。
太樂署新排了曲,正在苑里吹打著,沈昭獨坐鎏金蟠龍椅,見侍引著一個著褚紅袍的男子自雪松林徑上緩緩走近。
沈昭的后是蘭軒,回廊后是一排糊了簇新茜紗的窗,元祐不知從哪兒得來的消息,聽說這位中州刺史絕世俊,傾華無雙,非拉著瑟瑟躲在窗后看。
瑟瑟心道,一個從北疆苦寒之地來的武將,不生得目獠牙兇悍至極就不錯了,還俊,怎麼可……
陸遠走到前,躬向沈昭揖禮,因為離得近,所以能看清楚他的臉了。
瑟瑟微微一愣,腦子一瞬變得空白,忘卻了要腹誹的下文,只見元祐盯著窗外,目癡癡,也變得傻愣愣的,良久,才幽然嘆道:“崔畫珠啊,崔畫珠,我以后再也不討厭你了,我同你。”
第98章 98章
兩人隔著一道軒窗傾嘆, 這一會兒的功夫,外面沈昭已經和陸遠寒暄完畢,讓侍搬來一張椅子, 和著流暢輕鳴的弦樂, 說起了話。
沈昭說道,突厥屢屢犯境,未大患, 都是中州敵有功, 陸遠做為中州刺史,更是功不可沒。
這話一出, 陸遠忙站起來,恭敬道:“這都是仰賴陛下洪福,臣不敢居功自傲。”
他生就一張顛倒眾人的俊容,比小麥淺一些, 搭配著深邃的五,將朗與俊融在一起,與京都里那些郎君的膩面相比,更添了些剛氣。
最出彩的是那一雙眼睛。鬢劍眉下竟長了雙風萬種的狐貍眼,眼線極長, 眼角帶鉤,被他淡淡地掃一眼,都覺得心尖發。
驚心目, 不外乎如此。
上一世, 沈昭雖然早就見過陸遠,這張臉也看了許多回, 可再見, 還這麼近, 仍沒忍住一陣失神,待回過神來時,陸遠已絮絮說了許多恭維之詞。
這人就是這樣。明明長得一張妖孽臉,天生該是個傾國傾城的禍害,偏偏要做出來一副古板恭順的模樣,套了件中規中矩的朝服,斂袖于前,微微躬,跟文淵閣里的老學究一樣,一邊小心回話,一邊時不時抬眼覷一下沈昭的臉。
沈昭活了兩輩子,早就領教過這人的狡詐,縱然陸遠一是戲演得妙絕倫,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他。
中州那地方,虎狼環伺,猛橫行,這一州的長要真是個溫良順的小可憐,沒點狠招子,早就被撕扯得渣都不剩了。
“陛下廣施仁政,厚待邊關將領。中州員皆念陛下隆恩,遇敵來襲之際,各個勇猛沖鋒,這才能順利擊退突厥鐵騎。”
陸遠的話說得滴水不,看似無意獨占功勛,把中州將領都夸了一遍,但其實那地方若當真如他所說,上下忠君,皆無異心,還不是他這個刺史治理有方。
沈昭聽著陸遠的恭維,瞧著他那張臉,心道這朵花就算心是黑的,可皮囊生得太好了,好到幾乎讓人不忍心揭穿他的滿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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