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敘在姜予念走后，一直站在花園這邊。

他真的本應該生氣的，應該將姜予念往死里錘的。

但是剛剛在和姜予念爭執的過程中，竟然有那些該死的復雜的緒。

這讓江敘真的很煩躁。

姜予念功了，功地報復了他，讓他在離開之后，對難以忘懷。

那種難以忘懷，是心有不甘，是心有憤怒，是大概這輩子都沒辦法釋懷。

但江敘沒有難過的時間，因為莊遲打電話給他說老太太的手出了問題。

江敘整個人很快從復雜的緒中恢復過來，迅速跑到手室那邊。

比起老太太的手，姜予念和江停那些破事兒，本算不了什麼。

江敘撥開江家那些親戚，直接走到醫生那邊。

醫生見江敘來了，將況如實告訴了他。

“江院長，我們給老太太做心臟搭橋手的時候，老太太顱忽然升高，手沒辦法繼續做下去。但老太太這個況如果不做手的話，可能……現在請院長您給我們一個指示。”因為是江敘的親，江家老太太，他們真的非常小心謹慎了。

但再小心，還是沒能讓手順利地進行下去。

此時的江敘陷了困難當中，他當然是要選擇救老太太。

但是兩臺手同時做的話，風險太大。

老太太年事已高，不一定能承得起兩臺手帶來的沖擊，要是……

在江敘還沒來得及做出選擇的時候，手室外面的燈，忽然就暗了下來，提示他們手結束了。

但江敘甚至還沒選擇繼續做手，或者是先搶救等回頭再商量到底應該怎樣救治老太太。

手燈滅，只有一個原因，手結束，老太太……沒了。

江敘當時怔了一秒，腦子里面轟隆一聲炸開，然后什麼也沒說，臉糟糕地推開了面前的林醫生，往手室里面走去。

不可能的，老太太不會有事的。

江敘記得就在昨天，老太太還叮囑他按時吃飯，對媳婦兒好點，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比什麼都重要。

老太太不知道姜予念已經從景苑搬出去的事，江敘讓傭人不要說話的。

老太太昨天還叮囑他，有空了就多回老宅，老人家在宅子里面可寂寞了，要是他們能給生個重孫來玩玩，那也是極好的。

明明昨天還好好的人，今天怎麼就……

江敘不相信。

但是走進手室的時候，他看到他們正給老太太蓋上白布。

那一瞬間，江敘的世界是寂靜無聲的，周圍的一切好像都被放了慢作。

他看到了老太太最后一面，蒼老的臉上似乎帶著無法言說的疑和不解。

江敘甚至都還沒來得及走過去，江家的人就魚貫進手室，一個個圍在手臺周圍，哭天喊地的。

江敘聽不見聲音，他只能看到。

看到曾經那麼多發生在自己眼前的死亡，再一次發生。

曾經作為醫生的他，剛開始對死亡是接不了的。

慢慢地，他接了生命從自己手里流逝的無力，接了生命的無常，接了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依舊敬畏死亡，卻對死亡更加坦然。

但如今親眼見老太太從他面前離開，江敘瞬間覺得，世界仿佛就此崩塌。

“啪”的一聲，江敘的思緒瞬間被拉了回來。

因為那一掌，是落在江敘臉上的，劇烈的疼痛讓江敘瞬間清醒過來。

在江敘回過神來時，后一秒便看到同樣的一掌，落在了江停的臉上。

而執行這個作的，是他們的父親江淵。

江淵震怒，因為老太太驟然離世，因為老太太驟然離世的原因，是知道了江停江敘與姜予念之間的事兒。

所以，這掌不落在他們兩臉上，又落在誰臉上。

“你們兩，給我滾回去，跪在祠堂，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起來！”江淵怒道，脖子上青筋出。

江停江敘兩人此時都陷無邊的愧疚和自責當中，所以在父親訓斥他兩的時候，他們什麼都沒說。

或者說，不敢說，沒臉說。

因為他們的事，氣死了老太太，他們還有什麼臉面送別老太太。

“爸爸……”江暖沒見過那麼生氣的父親，擔心他可能下一秒就得踹上兩個哥哥，便試圖壯著膽子去拉著父親。

但江淵這時候是真的惱怒了，連平日里寵的小兒也顧不上，甩開了的手。

“滾，都給我滾回去跪著！你也是！”江淵怒斥江暖。

江暖被嚇到，生生地往后了一下，連眼淚都被嚇得憋回去了。

江敘的確沒什麼臉繼續留在這邊，他往老太太手臺那邊看了一眼，眼神里全是歉意。

而后，他轉從手室離開。

是的，他沒有這個臉送老太太最后一程，他只配跪在家里祠堂里，不奢求家里祖宗的原諒，只求減輕上的罪孽。

江停當時整個人也是懵了的，在江敘離開之后，跟了上去。

他知道父親的本意是讓他們回去跪著贖罪，同樣也是將他們從是非中推走。

要是他們繼續留在這里，江家的人不會放過他們兩個。

所以在他們開口指控他們兩時，父親就已經先手教訓他們兩。

這個道理，是江停出來之后才品出來的。

但從醫院出來之后，迎接江停的，是江敘飛上來的一記拳頭。

那拳頭狠狠地砸在江停的臉上，隨之而來的是一腳。

江敘似乎用盡了全的力氣去揍江停，去發泄，去憤怒。

江停這時候真沒什麼反抗的能力，他力不及江敘，反應不及江敘。

若非江暖來了，死死地抱住江敘，估計江停這會兒就得被打進醫院。

“哥，哥——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江暖抱著江敘的腰，死死地，哭喊著，“別打了！”

江暖真的好怕，好怕二哥把大哥打死。

好怕他們家里再出什麼事。

“哥……別打了……”江暖哭著，整張臉都花了，“求求你們別打了……”

真的，要不是江暖來了，江敘真的得將江停揍死。

他吐了一口濁氣，指著江停說：“江停，你他媽連江家的祠堂都沒資格進！”

說完，江敘忽然意識到什麼，“我也沒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