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無兵甲，要如何征戰沙場？退一步說，眼下他將兵權給你了，你、”隋棠頓了片刻，“你也控制不住啊！還不如給他一顆定心丸，然后兵甲讓他握著，如此平定四方。你們這樣來回爭斗，要死多無辜！”

“阿姊，朕還是那句話，坦誠相見可以，你讓他出兵權，朕便保證一生不他。”

隋棠長吸了口氣，慢慢來到隋霖邊，“阿弟，或許很多地方阿姊想的還是簡單了，想法也過于天真不夠。但有一，阿姊不覺自己有錯。”

“何？”

“便是，眼下兵權在他手里，百姓能得片刻生息。譬如青臺曲宴，他是拿了我們宮中的書，可是書藏在宮中不見天日。拿去青臺，見了天日，也惠了百姓。這是活生生的例子。再譬如阿姊，阿姊回來七個月，和你相四個月，你教我的是如何使用丹朱，就是如何殺人；然后我又與藺稷了三月，他教我、他教我如何飲食，如何歡愉，如何讀書……你說的他種種不好，阿姊并沒有覺到，更不曾看到！”

“阿粼——”何太后起止住話語。

“混賬——”何珣亦起高聲。

然全被隋霖呵住，“阿姊，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就是想說，你所行種種，到底是為權，還是為民？”

“權在朕手，朕才能為民。”隋霖一把拽過隋棠，“你是不是被藺稷迷了，也心了？你是不是忘記你也姓隋了？”

“殿下！”何珣的話也隨之而來，“你口口聲聲天下百姓，又視陛下君主為何？陛下九五之尊，本該就是天下俱為其付之。天下所有盡歸吾主，譬如兵權，便該收回。”

“阿弟也這般認為嗎？”隋棠問道。

“舅父所言甚是。”

“非也。”隋棠柳眉倒掛，心中頭回對胞弟生出失，“圣人在《盡心章句下》中，分明是說：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百姓才是一切，民心才是基。”

“君為輕，你簡直混賬！”隋霖一下揚起了手。

“仲兒——”眼見掌就要落下，何太后呵住天子，上來護住隋棠。

“老臣來。”

所有人都不曾反應過來，只聽得隋棠一聲痛呼，竟是何珣從腰間出黃金鞭，對著隋棠下去。

厲帝一輩子荒昏庸，臨了稍微清醒了些，卻也全是為自個，唯恐去了底下被祖宗責罵，故而臨終托孤，賜給當時在場的何珣黃金鞭，以懾諸侯。

可惜齊皇室式微太久，區區一截鞭子，哪個諸侯會懼怕，藺稷便頭一個沒放眼里。是故這十余年，黃金鞭別

在何珣腰間，有那麼一點威信所在，但是朝臣大半去了藺稷，卻也沒見他出來打過誰。

這廂，竟打了一個弱質流。大抵郎話語實在過于激人，堪比兒郎刀劍。

“阿粼——”何太后扭頭見跌在地上的兒，一時大驚。

連隋霖也愣住了。

黃金鞭乃鞭，雖何珣只了隋棠右臂至背脊一鞭，然到底是弱婦人，這樣一鞭子下去，隋棠角滲出流。

只是更讓隋霖不得回神的是，他的胞姐弱歸弱，痛歸痛，卻反應極快，抹去角，一把拽住了黃金鞭。

許是何珣一鞭落下，怒意亦散的差不多，靈臺清明起來，便也覺自己失了分寸，是故作滯了一瞬。

就是這片刻的停滯，黃金鞭便落在公主手中，公主牟足勁就是一鞭下，復又一鞭掀翻元老，連帶自己吐出一大口不得已踉蹌以鞭杵地撐住自己，息道，“太尉是為先帝打孤嗎？難不你忘了孤的命格，孤十歲前妨手足至親，乃朱雀折足相；然十歲后是朱雀沖天相，是大齊的福星。便是先帝還在，亦未必會對國之福星手。退一步講，孤尚有為君的手足，為太后的生母，怎就得到你手？”

隋棠面煞白，目尋向隋霖，“再退一步，或是此刻藺稷的細作尚在，若孤尚與阿弟手足深，他若知曉豈不是要笑我們窩里斗，笑掉大牙；若孤已經與他同道，那是要他舉兵在閶闔門前嗎？”

“阿姊，是舅父的錯，他年紀大了，也是一心為朕方如此心急。”隋霖見此境，被隋棠震懾了幾分，又聞最后兩句話，意識到的作用，遂緩聲安道，“實乃阿弟一下又失了史、大司農兩位九卿重臣，連帶一下死去四百余人，實在心中焦躁，今日大家緒都不好，你擔待些！”

隋棠吃不吃，左右雙倍還給了何珣，又想大局種種，低聲道，“舅父年紀大了，快傳太醫令吧。”

“阿姊也了傷……”

“不必了，我回司空府有醫。”隋棠握著上來攙扶的何太后的手，嘆聲道，“今日的事在藺稷面前，阿姊會圓好的。但是阿姊說的話，阿弟也靜心想想。”

何太后了眼兒子和手足，低嗤無話，扶著兒送出了宮。

“舅父，你如何要這般！”隋霖也不太理解何珣這日的舉，他并不是這般狂躁的人。

他將人扶到座榻上，等候太醫令。

“老臣看出來了，殿下心非你我所想象的那般薄弱單純。居然能如此坦然地接藺稷殺死那四百人，還能將您清除細作的舉并為一。甚至問也不問梅節和老婦之事，本是已經猜到乃你我設計利用，不計較罷了。實非尋常閨中婦人！”

“那剩得一枚丹朱，怕是難以送到了。”隋霖著遠去的背影，不免嘆息，“藺稷如今已經讓阿姊送膳食了，本該是絕佳的機會！”

“若是你被之言論蓋過，在那時走，或許再難借之手喂給藺稷。” 何珣擺擺手，“然眼下麼，老臣讓把氣發出來了，又挨了兩鞭，陛下沒發現殿下走時，聲下來了嗎？”

“舅父的意思是，您是苦計，搏阿姊本心還是向著我們的。稍一愧疚，我們便可趁虛而。”

“眼下都冷靜冷靜！”何珣以拳抵口，“殿下甚是有用，藺稷居然能許送膳，果然英雄難過人關！”

隋棠馬車抵達司空府時，藺稷已在門口候。

“當朝長公主和當朝太尉互毆，殿下可真有本事！”藺稷出手，將人一路抱回長澤堂。

第28章 應是他在看笑。（修）……

鞭乃利, 尋常有四五尺長，鞭前細后，呈竹節狀, 共有九節至十一節不等，重達二三十斤。

而何珣的黃金鞭主要施以威信, 不當武使用，平素常做象征恩寵佩與腰側, 是以不足正常鞭一半大小，重量更是不過三斤爾。

但再小再輕, 到底結結實實打在一介流上, 何況隋棠才病愈不久，多來吃不消。原該在宮中先讓太醫令瞧一瞧，敷藥緩緩的，但就是一刻也不多留。

彼時一個念頭, 便是趕回家去。

這廂馬車才停，掀簾便聞男人話語, 隋棠忽就紅了眼，卻聞那話又忍不住笑起，扯到傷口出一口涼氣。偏藺稷還細心, 抱在后背的手避過傷口，只攬腰腹，步履匆匆往后院去。隋棠窩在他懷里, 竟覺踏實。

寢, 董真帶著一應醫奉早已候著。外袍, 剪里，看清傷口。

右上臂被到約兩寸長，如此往右背脊過去, 過脊椎延有一寸，整個寸寬、尺長的鞭子印赫然在上，這會功夫已經紅紫腫脹。而肩背力重的地方皮微有裂開，滲出跡。

“董大夫，殿下這個鞭印明顯從上而下力，雖說力上重下輕，但是這皮裂開翻卷的痕跡怎是由下往上的？”一位醫奉秉燭細觀，恐隋棠還了其他利的傷，認真提醒。

“殿下！”董真切脈畢，湊喚。

然隋棠痛極力散，除了額頭滾下兩滴汗珠，和一點呼吸的聲響，再無其他。

“是——”

藺稷開了口。

他抱時本將人伏在床頭被褥上，然隋棠低低|，他膛太，放下時還在往他懷里蹭去，他一下便松不開手了。遂索坐于床頭，讓伏在自己膝上。

這會看蒼白如紙的臉，又看那條橫貫半個背脊的紅腫傷痕，腦海中想起暗子先一刻傳回的話。

【殿之偏閣，大吵，話不詳。太尉擊公主，公主還之。】

彼時，他實不敢相信后一句話。

何珣瘋了嗎

隋棠、隋棠正常。

畢竟都打過錢斌了。

這會，他瞧傷勢，便也基本確定當時場景。

十年了，他都還沒和太尉撕破臉。

這廂簡直甘拜下風。

“是傷后奪，舉擲揮力所致。”藺稷用帕子去鬢邊汗水，拂開跌散在額畔的青，心疼又好笑。左右不忍看，別過臉下角深吸了口氣。

諸人聞藺稷這話，皆有詫異。

都知曉長公主從宮中回來，車駕去時司空府親衛相隨，回時更添羽林衛相送，宮中主子左右不過天子與太后，都是至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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