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之後,才聽到他喊:“綰綰。”
沈稚沒有反應,卻聽到一點窸窸窣窣的聲音,男人溫熱的氣息靠近,一吻輕輕落在的臉頰。
“失去你的這一年,我只覺得夢魂顛倒,浮生虛度,直至得知你還活著的消息,我自己才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你看,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可我若是沒有你,才是真的半死不活。你是神佛送來救我的人,何不幹脆救到底呢?”
“從前是我貪心不足,總想要太多,想要將那天上的昭昭明月拽下來,攥在自己手中,卻把掌心燙得模糊。如今我什麽都不要了,只求你留一點給我,日日複年年,你我總會有圓滿的那一天。”
“……我是不是說得太多了?”
“晚安,綰綰。”
沈稚躲在床,直到他徹底離開,才緩緩睜開濡的雙眼。
破鏡難重圓。
他們之間還會有圓滿的那天嗎?
次日一早,沈稚著頭皮到偏廳用早膳,沈夫人已經坐著喝粥了。
見來,微微蹙起眉:“昨晚怎麽喝酒了?是那裴三郎攛掇的你,還是裴大郎……”
沈稚悶頭喝了口茶,“阿娘,沒誰攛掇,是我自己想喝。”
沈夫人瞧一眼,“借酒消愁?”
沈稚沒答,抿抿,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聽說,昨夜是大哥哥把我送回來的,您怎麽讓他進門了?”
先前從三哥哥口中聽說他有個外室,阿娘不是還很生氣麽?
沈夫人見裝糊塗,幹脆直說道:“誰讓人家是年年的親爹,我能攔得住?”
沈稚被這冷不丁的一句話嚇得嗆了口茶,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滿臉漲得通紅。
“阿娘咳咳……你咳咳咳……”
沈夫人冷哼一聲:“你還想瞞我瞞多久?真當阿娘兩耳不聞窗外事嗎?”
沈稚下意識看了眼門外的向嬤嬤,後者忙朝擺手否認。
那是竹苓,還是裴朗?難不是裴慎自己?!
沈稚咳得臉紅脖子,眼淚汪汪得憋出一句話:“阿娘是何時知道的?”
看這副淡定的模樣,顯然不是昨日才知曉,否則不得拍桌鬧上天。
那是不是也已經知道,這兩年都在裴慎的邊?
沈稚又震驚又心虛,簡直哭無淚,“知道了也不告訴我,我還在您面前……”裝了這麽久。
沈夫人道:“要是等你這鋸葫蘆告訴我,怕是三年五年都等不到。”
沈稚喝了杯茶緩了好一會,一時竟不知從何說起,也不知阿娘知道了多他們的事,要如何解釋才好。
小心問道:“您都知道了,昨日還肯讓他進門?”
沈夫人道:“我瞧你賴在他上不肯下來,只好替你放人進來了。”
沈稚:“……我是喝醉了。”
沈夫人:“是不是真醉糊塗了,你自己清楚。”
沈稚咬咬,試探道:“那阿娘是如何想的?您覺得……他怎麽樣?”
沈夫人這才正冷聲道:“他私自藏匿朝廷命之,強占為妻,傷你名節,知法犯法,你爹若在前參他一本,輕則杖責,重則流放,讓他敗名裂都是輕的。”
沈稚默默垂著頭,了手中的湯匙。
沈夫人看著的反應,心中也已了然幾分,便繼續道:“只他也救你多次,又是年年的親生父親,你說我與你爹要如何做,才能為你討個公道?”
沈稚想了許久,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有些不準阿娘的心思,到底是想要為討個公道,還是想撮合他們呢。
沈夫人道:“其實前幾日你不在家的時候,他過來同我坦白了。”
沈稚手指,微微怔住。
沈夫人嘆了口氣,實說道:“他跪在我面前,懇求我的原諒和全。”
沈稚著眼睫,眼底閃過一的茫然。
沈夫人道:“我也沒有想到,他這樣驕傲的人,以如今的地位,世上也沒幾個人能讓他下跪了,如若不是真心實意,他大可不必如此。”
沈夫人拍了拍的手背,“當然,阿娘也不會因此就替你原諒他這兩年來的所作所為,阿娘告訴你,也是想由你自己決定,你到底還喜不喜歡他,願不願意給他一個機會?阿娘自然希你幸福,不要一輩子困在過去,你若願意,可以一試,試過了,覺得不好,阿娘和你爹爹永遠是你的退路,你可以對任何人說‘不’,明白嗎?”
沈稚眼眶熱,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了下來。
昨日還自作聰明地借著酒醉試探他的態度,以為能讓他掉一滴眼淚就很難得了,沒想到……他竟然為下跪。
對他這樣的人來說,舍棄自尊的懇求,大概是比任何皮之痛都要煎熬的決定吧。
沈稚低頭喝水,卻發現自己難以下咽,早已經淚流滿面,泣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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