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俊知道三姑娘素日里最喜歡去那西園子里玩。

今日他給大公子書房里的書籍整理完后，便親自去了西園子一趟，悄悄蹲下，眼睛不時張著園子各，看看能不能恰好遇上三姑娘。

果真被他給遇見了！

福俊在冷風里站了幾刻鐘，終于看見墻上冰裂紋花窗出現了三姑娘那道靈纖小的影，他臉上瞬間出驚喜，便從月門進去。

謝妙云著一襲水仙散花，抱著養的那只三花貍奴過來這里嬉戲。

福俊見狀，忙笑嘻嘻地上前。

結果這次謝妙云卻是面無表地瞥了他一眼。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大哥邊那位日理萬機的小書啊，可算是舍得在百忙之中空來瞧我一眼了。”

接著，擺一甩，脆生生地吐出三個字：“哼！我們走！”

福俊哭笑不得，不對，他是很想哭……

過不了三姑娘這關的話，那他便辦不大公子囑咐他的事！

而且，福俊年紀小，看待世間事便能更純粹和明悟。

大公子雖然不多說一個字，可他能覺得出來，這不過是大公子想見表姑娘的借口罷了。

說起來，表姑娘是個大姑娘了，雖然是表兄妹，可畢竟男有別，大公子還時常喚表姑娘過來，總歸是不太妥當。

庭蘭居的下人都瞧得出來，闔府的這幾個姑娘里，大公子最寵的便是阮表姑娘了。

平日里，大公子但凡得了什麼稀罕件兒，頭一個想到的準是阮表姑娘，必定差人快馬加鞭送到跟前。

每次阮表姑娘前來，大公子臉上的笑意就沒斷過，對這個妹妹格外寵溺。

說起來，大公子的庫房很多都是先夫人和大爺、以及老太太給他的名貴寶。

這些東西又是給大公子以后的夫人留著的，就比如公子庫房那套金累紅寶石點翠頭面，大公子卻眼也不眨地送給了表姑娘。這事就連老太太都不知道，若是知道了，定是要發怒的。

大公子思念表姑娘，雖然他不說，但福俊也跟著著急，何況，別說是大公子思念了，多日沒見到表姑娘，福俊自己也有幾分想念。

誰讓表姑娘生得漂亮呢！玉骨冰的，又麗如春華，他也喜歡表姑娘！

不過姑娘也真是的，這麼多日不見，便不能來看一下公子麼？不知道大公子平日里最疼的就是這個妹妹了嗎？表姑娘的心腸未免也太了！

大公子平日里冷峻堅毅，可在表姑娘面前，卻總是溫得不像話，表姑娘難不就沒有對此有過一眷麼？！

福俊想著，既然大公子面皮薄，可他卻不能坐視不管，要幫大公子全了這份兄妹誼！

表姑娘倦懶，很出院子，唯一能說的，便只有三姑娘了！

眼見謝妙云帶著婢婆婦便這麼走了，福俊在原地急得團團轉，他不想回去看見大公子失的表。

這時，他靈機一。

三姑娘向來活潑好，若他能發明出新奇件，定能吸引住三姑娘的目，那麼三姑娘定會重新與他一起玩耍的！

福俊目希，就這麼辦！

于是這兩日福俊都在絞盡腦，想想弄出什麼玩意能討得三姑娘的歡心。

……

輾轉幾日，謝老夫人從坐馬車回來了。

這一回府，謝凌失明的事便瞞不過去了，謝老夫人果然大怒，有些急火攻心，還是楊嬤嬤喂了一碗參湯，這才好些，不至于氣暈過去。

金疙瘩般的孫子出事，自然便要問清原委。

這一問，便知曉是在回府的馬車上出事的，知道謝凌是為了護當時也在馬車上的表妹。

這下消息傳到了海棠院。

抱玉本來是在打絡子，得知消息臉都垮了下去，滿臉害怕，“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知道了大公子是因為小姐才傷的，這一氣之下，保不準就會遷怒于小姐！萬一老太太發起火來，咱們小姐哪能招架得住！””

“平日大公子不過是輕輕咳嗽一聲，老太太就張得不行，忙前忙后，又是傳大夫，又是準備滋補的湯藥，可這次大公子大公子不僅中了箭，還失了明，傷得這般嚴重……”

家小姐該怎麼辦啊！

抱玉不住嚇，低聲啜泣，可不知，這樣只會讓自家小姐更心緒不寧。

冬日的庭院顯得格外靜謐。

阮凝玉看著窗外白蓮子似的月亮。

罰不罰，沒什麼要的。

只不過，比抱玉想得要更多。

怕的是，因為謝凌在馬車上護的事，或許會讓老太太徹底明白了男人的心意。

若真被老太太察覺到，那便是無妄之禍。

因為謝老太太是下午才回來的，在春綠和抱玉的一片擔心里，榮安堂的丫鬟終究還是過來了，讓表姑娘跟們過去一趟。

于是抱玉和春綠忙幫換上一得的裳。

這一去，便是多兇吉，就如此時籠罩著濃稠霾的黑夜，前路未卜，不可知。春綠看著窗外冰冷的夜，犯了愁。

滴水冰的時節里本就極易勾起人心中的哀傷，兩個丫鬟臉上皆掛著傷神的表，猶如擰上了個死結。

阮凝玉倒是沒多大覺，這本來就是要面對的。

主仆三人拿了燈籠，兩丫鬟往小姐手里塞了個湯婆子，便要。

夜涼路重，羊角燈籠也在寒風中搖曳，阮凝玉才恍然覺得，原來天氣已經這麼冷了。

移步到了老太太的榮安堂。

那厚重的紅綢簾子一掀，里頭四季如春，阮凝玉進去之后上的寒氣瞬間消散。

本要見老太太的，結果那丫鬟卻在隔間原地等著。

在這等了約莫一刻鐘。

阮凝玉沒什麼怨言，原本還以為這是謝老太太惱，故此在特意敲打。

沒想到東廂房里的丫鬟從里頭出來，見到，微微欠，便笑著道：“表姑娘，這天寒地凍的，還勞你跑這一趟。”

“表姑娘現在便可以回去了。”

阮凝玉抬頭。

老太太此番喚過來，本是要興師問罪的，怎麼這會兒竟讓直接回去了？

淡如新月的眉便這樣蹙了起來。

結果，這丫鬟出來時沒將錦簾給掩好。

這時，里頭的氣味、以及細碎的對話聲便慢慢傳了過來。

氣味自然是老太太屋里常年帶有的中藥味，呼吸幾次，就連自己的心肺仿佛也跟著發苦。

老太太在其間輕輕咳嗽，而在邊的男人便淡著聲音說話，如雨后新雨，亦如微涼雪沫，這低沉清朗的音給人一種安定又溫的覺。

阮凝玉絹帕。

表微變，謝凌近來很忙，連口氣的閑暇都難尋。

老太太下午一回來，他便去陪了老太太幾個時辰后這才回去的。按理說，今夜他斷不可能再過來一趟才對。

實在沒有想過會在這里上他。

丫鬟見聽到了大公子的聲音，便也不瞞著了，悄悄道：“大公子過來有一段時間了，一直在里頭陪著老太太，表姑娘你大可放寬心，依奴婢看，老太太多半不會再怪罪你了。”

依看，表姑娘應該好好激大公子才是，放眼這世間，像大公子這麼好的兄長，實在是打著燈籠都難找。

阮凝玉看著里頭那道宛如青松的影，他擋住了大片燭，燭過隙，灑落在他肩頭，恰似月華傾灑而下，映得他周仿若散發著和暈，人移不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