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

“您別去。”

孟筠枝拉住他，“我難過不是因為齊軒逸，是因為素律...”

“素律...”孟文康反應過來，“對，還有李甄，此等傷天害理之事，定要讓京兆府查個水落石出。”

孟筠枝搖了搖頭，“阿爹，沒用的。”

素律葬山林，連尸首都找不到，怎麼上告到京兆府去？

抬手干眼淚，鄭重道，“阿爹，既然我同齊軒逸的婚約已經取消，那往后孟家同文臨伯府不再來往便是了。”

至于害死素律的兇手，一定、一定會讓付出代價。

素律遭的所有痛苦，定要讓李甄加倍奉還。

“好，”孟文康擔心取消婚約一事影響到的心，只得應下，“阿爹答應你。”

“往后咱們孟家與文臨伯府，橋歸橋、路歸路。”

他滿臉慈地了孟筠枝的腦袋。

十六歲的小姑娘，豆蔻長，風華正好，何愁尋不到好姻緣。

“我家姎姎，值得更好的。”

說到這件事，孟筠枝心頭倏地有些心虛。

同顧凜忱之間說好的婚一事，現下還無法對父親任何。

可婚姻大事終歸得經過父母同意才行，現在這樣...

算不算私定終生？

一想到這兒，孟筠枝面有些不太自然，正想要轉移話題，便聽得孟文康站起來到門口，朝門外幾人說道，“今日多謝幾位相助，如今小已經尋到，勞煩帶句話給顧大人，孟某改日必定登門道謝。”

一旁的顧府仆從誠惶誠恐，“這都是小的該做的。”

“您放心，這話我們一定帶到。”

“多謝。”

話落，那幾名仆從便轉離開。

孟筠枝好奇看向孟文康，“阿爹，這些是何人？”

那幾個人并未著大戶人家的統一仆從制服，而是各自穿著布麻。

孟筠枝雖然在顧府住了一段時間，但不可能每個顧府仆人都認得。

聽到的話，孟文康慨了聲，“今日尋你一事，多虧了大理寺卿顧大人相助。”

“適才那些人，便是他從自家府中調來隨我一同尋你的家丁。”

“大理寺卿...顧大人...？”

孟筠枝的表一言難盡。

“是啊，”孟文康并未察覺，真心實意地夸了起來，“說起來，這顧大人當真是國之棟梁，他經手的案子，就沒有冤假錯案。”

“人也是儀表堂堂，一表人才，只不過...”孟文康捋了捋胡子，“這格看起來不太好相。”

以前顧凜忱同他并未有太多集，但僅有的幾次也都是有禮有節，不過孟文康是見過他在朝堂之上與其他朝臣據理力爭、毫不退讓的模樣的。

當真是冷面凌厲，分毫不讓。

孟筠枝咽了咽口水，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怎麼接他的話。

不過孟文康也只是隨口慨一聲，并未有與自己兒深聊顧凜忱的打算。

孟筠枝順勢起，“阿爹，現在兒的事說完了，您得兌現承諾，讓我帶您去醫館看看。”

孟文康拗不過，應下，“好好好，咱們這就去。”

父倆一起出了門。

源東客棧在廣福坊，離東市的君康堂不遠。

待至君康堂時，天已經徹底暗下。

在這一次，孟筠枝不需要戴著帷帽或面紗，亦不再需要從側門進。

終于可以以“正常人”的份，大大方方地出現。

君康堂里燭火通明，前堂只有兩名伙計在分揀白日晾曬好的草藥。

其中一人將他們領到坐診區。

張大夫還在坐堂，見來人是孟筠枝，又見未戴帷帽，心下了然。

兩人視線相匯，孟筠枝勾一笑。

彼此心中了然。

請張大夫為父親號了脈，確認無礙，這才徹底放下心來。

回去的路上，兩人說起之后的打算。

圣上雖是準許孟文康休沐一段時間，但他既然已經復原職，便不可能什麼都不做。

其他的不說，禮部的那些同僚，他便得去拜訪拜訪。

還有許鷺的案子，他亦想同大理寺了解一下進度。

孟筠枝道，“父親，您放心去吧。”

“兒知曉，孟府現在需要修繕，還住不得人，這段時日咱們便先在源東客棧歇腳，”揚著笑開，“兒如今已經不是以前的小姑娘了，您且放心將這一切給我。”

孟文康停住腳步，側過頭看著。

明明覺好像昨日小姑娘才那麼一丁點兒大，尚不及自己的膝蓋，怎的轉眼間便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這半年多，定是吃了許多苦。

以前那個哭鼻子時需要父親拿糖果哄的小姑娘，如今已經可以同他分憂解難了。

孟文康欣地笑了笑，“好，阿爹相信姎姎。”

“謝謝阿爹。”

父倆有說有笑，就這麼一路回了源東客棧。

孟文康的房間就在孟筠枝的隔壁，時辰不早，兩人各自回屋洗漱。

只是今日剛同父親重逢，又重新可以明正大地出現街道之上，孟筠枝心中說不激是不可能的。

收拾過后，香巧和香草便退了出去，此刻房中只有一人。

夏季的夜晚猶如一張湛藍漸變的布，上墜著點點繁星，還有那明亮的月，高懸于夜空，清輝傾灑人間，似是鋪陳了一層銀紗。

窗牖大敞，有夜風拂來，吹薄肩上的縷縷黑發。

小灰今夜被放進房間里，此刻正在籠子里，時不時咕咕幾聲。

與窗外的蟲鳴聲相得益彰。

孟筠枝想了想，終是拿出筆墨紙硯，想要寫封書信，再麻煩小灰飛一趟。

然而剛拿起筆，筆尖還未落于宣紙之上，便聽得外頭傳來響。

這一聲靜雖然不大，卻與小灰的咕咕聲完全不同，因此聽得分明。

孟筠枝下意識朝屋頂了眼。

有冷月在，毫不怕。

執著狼毫的纖手手腕一，筆尖在紙上落出墨印。

倏地，一道低沉的嗓音傳來，“孟姑娘好興致，夜半練筆？”

這悉的聲音，還能有誰？

孟筠枝原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但下一瞬便辨出是他的聲音。

沒理他，繼續筆尖的作。

而那道頎長拔的影，從院里樹上一躍而下，穩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