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把火燒得恰到好。
等到火勢被撲滅時,糧草已經差不多燒了個。
夜幕低垂,一片暗沉的幽藍。
草原上不復適才的寧靜,如今滿地狼藉,一片瘡痍。
朱邪律惡狠狠地盯著眼前這一切,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噴出。
肅肅的秋風中,周圍所有人戰戰兢兢跪下,生怕這位暴戾的新王將怒氣發泄在自己上。
“誰干的!”
一聲喝,底下的人面面相覷,沒有人敢應聲。
秋季干燥,走水其實是很常見。
尤其是在這樣夜深人靜的時刻,火勢遇風瘋長。
但凡糧草旁有幾個火星掉落,便如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底下人群中有人暗自搖了搖頭,輕輕嘆息。
之前便有部族勸諫沙陀不該和大瑨起正面沖突,然而這位新王不聽,仍舊一意孤行。
如今糧草被燒,或許就是天意。
然而他們不敢將心的想法說出來,只能老老實實跪著。
平旦之時,啟明星若若現。
空氣里夾雜著冷風,連呼吸都著刺骨的涼。
朱邪律聽著手下的匯報,怒不可遏地踹倒一旁早已熄滅的火把。
就在這時,從他旁的營帳后,緩步走來一名形纖細的子。
赫然是朱邪慕林。
跪在朱邪律面前的眾人瞧見本應在幾個月前死去的朱邪慕林突然出現,個個面惶恐。
“朱邪慕林!”
“你是人是鬼!”
朱邪律聽到靜,隨之轉過頭,然而剛一與朱邪慕林的目對上,他原本怒極的表緩緩平靜下來。
他并未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樣將朱邪慕林抓起來,而是眼睜睜看著站到一旁。
“朱邪律,還不快將你所做的一切惡事告訴大家!”
人群里邊有人聞言站起,“你是什麼意思?”
朱邪慕林看了他一眼。
此人是沙陀王族中德高重的老人,對于沙陀和大瑨的關系,始終持中立意見。
朱邪慕林躬朝他敬了個標準的沙陀禮,這才說道,“您且聽聽朱邪律怎麼說。”
聞言,所有人的目都落在朱邪律上。
他不復適才的暴怒,倏地笑起來,“是,謀害朱邪莫直的罪名是我安給你們一家的又如何?”
“你...”
眾人一驚,那老人抬手指著他。
不過朱邪律沒給他們太多反應的時間,條理清晰地將自己是如何設計給朱邪莫直下藥讓他死在男寵床上,又是如何將所有的一切嫁禍給朱邪莫廷一家的經過,全都說了出來。
“王上...”
跟在朱邪律邊的心腹見他居然將這些事都一五一十說出來,連忙出聲想要阻止。
“你退下!”
然而話還沒說完,便被那老人出聲制止。
許是這場火驚了太多人,有其他部族的人急忙趕來,這一圍著的人越來越多。
天將明。
藏于草垛之后的裴牧冷眼看著眼前這一切。
所有人都驚詫不已,那名老人更是氣得膛急速起伏。
而適才參加救火、此時烏泱泱跪一片的沙陀百姓們再抬頭時,看向朱邪慕林的眼神帶了顯而易見的同。
父母親姐被殺,全家還被扣上謀害王上的罪名。
這樣的事換到任何人上,都難以接。
話說到最后,朱邪律似是瘋魔了一般。
他腳步踉蹌,瞪向朱邪慕林,仰天狂笑了幾聲。
“殺了我啊!”
“你不是很想親手殺了我嗎?機會現在就擺在你面前。”
他眼底渾噩,卻又帶著幾分垂死掙扎的瘋狂。
朱邪慕林始終冷眼看著他,在他趔趄地走過來,沒有毫避讓。
倏地笑了聲,手中匕首突現,“你說的。”
人群中的老人正開口勸勸朱邪慕林冷靜。
然而他只是張了張,便看到朱邪律陡然迎上了朱邪慕林手中的那把匕首。
眾目睽睽之下,朱邪律就這麼死在朱邪慕林手上。
然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里,朱邪慕林握著匕首的手猛地往前一推,刀刃幾乎盡沒。
又用力將匕首在他碾了碾,朱邪律口吐鮮。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
還未等大家反應過來,朱邪律便已經直地倒在地上。
鮮染紅了他下的草地。
“王上!”
跪在一旁的心腹倒還算是忠心,有些難以接這個結果。
一旁的老人嘆了口氣,無奈搖搖頭。
“死了?王...這朱邪律就這麼死了?”
“他真的死了?”
“那馬節還辦嗎?”
“明日侵襲滄州城的計劃,還要實行嗎?”
人群中有人發出低低的疑問。
然而沒有人回答。
與此同時,藏于一旁的裴牧已經飛速離開。
如同來時一樣,沒有人察覺到他。
馬節辦不辦得下去他不知道,但他知曉的是,至沙陀和大瑨邊境短時間免去了一場大規模戰役。
日傾照,草原上的日出得不像話。
所有人都被朱邪律的死打了個措手不及,雖是白日,但裴牧去時比來時要簡單容易得多。
直至回到遠的山坳里,與那一隊親兵匯合,大家見他完好無缺地回來,這才放心下來。
然而有人往他后看了眼,“慕林姑娘呢?”
去時兩個人,總不能回時還丟了一個吧?
裴牧轉過,看向沙陀王帳的方向,“有自己的事要忙。”
“那...”
有人想問那還回來嗎?
誰不知道韓騏那小子日屁顛屁顛地跟在后,簡直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若是朱邪慕林留在沙陀不回滄州,那韓騏似是也沒有太好的將人留下的理由。
裴牧抬手拍了拍那士兵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麼。
一行人又連忙撤回大瑨邊境。
另一頭——
林高樊將方志杰和那老道士關起來之后,便立刻帶著軍隊火速前往此前與裴牧商定好的地點。
裴牧曾經說過,若是一切順利,那麼他們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結束這場戰斗。
若是發生意外,那麼林高樊須以信號彈為信號,在接收到靜之后,帶著人去接應裴牧。
而此刻,他已經在這里等了好幾個時辰。
沒有信號,他不能輕舉妄,但如此等下去,他心頭的焦慮持續蔓延開。
又不知過了多久。
直至天大亮,草原上的一切盡收眼底、無所遁形之時。
終于有個影,由遠及近,逐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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