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方志杰拿酒杯的手一頓，隨即作恢復自然。

他抬頭，笑了下，意味不明地說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

那員似是沒聽出方志杰話里的另一層意思，依舊在笑，“還方大人能讓我們一飽眼福。”

話音一落，周菁宓也跟著開口，“哦？王洵老先生的畫作？”

“如今可算是世間罕有，不知今日能否一見？”

抬眸看向坐在主人位子的方志杰，一雙清凌凌的杏眸里是明晃晃的好奇，不摻雜其他任何緒。

方志杰的目從周菁宓臉上掃過。

錦安公主畫擅畫，他以前在裕京時倒是有所耳聞，但他確實不知，的水平如何。

思及此，方志杰有幾分猶豫。

一旁的裴牧聽到方志杰購下畫作的日期時，眸中閃過凌厲的。

他拿過酒杯，垂眸將杯中酒飲盡。

杯盞放下時，磕到桌邊。

不大不小的聲響，在驟然安靜下來的廳堂里，尤為明顯。

方志杰目再度落在最先提起王洵畫作的員臉上，見他當真只是對那畫作好奇，便也沒再拒絕，低聲吩咐側的家仆，去書房將畫作取來。

不多時，家仆去而復返。

手中捧著一個黑畫匣，畫匣致锃亮，看得出平日里有在細心養護。

周菁宓的目一瞬不瞬地盯著那畫匣，眼看著仆人小心翼翼打開。

然而只是一眼，便知這畫作是假的。

并非王洵真跡。

席間眾人均被那畫作吸引住，慨夸贊道，“這落筆如此灑，果然是王洵。”

“聽說王洵生前從未來到西北，可他如何畫得出如此恢弘的雁陣圖的？”

“王洵果然名不虛傳，亦要多謝方大人慷慨，讓我們能得以窺見王洵大師的畫作。”

此話一出，其他人亦跟著恭維，“多謝方大人。”

“多謝方大人。”

而方志杰捋了捋自己的山羊胡，笑著將大家的道謝一一應下。

而在眾人毫沒有注意到的桌下位置，周菁宓纖指攥住裴牧的擺。

見他看過來，秀眉微蹙地朝他抿了抿。

意思很明顯，畫是假的。

既然畫是假的，那麼方志杰所說的幾日前與外來商客拉鋸許久才購得此畫一事，便是假的。

他為何要費盡心思撒謊，甚至不惜找了幅假畫。

可想而知是為了掩蓋自己那日真正的行蹤。

而他說的日期，正是裴牧在城西見到的那個獨眼男人的那日。

至此，兩人幾乎都已經在心中確定。

方志杰便是那個獨眼男人。

周菁宓心底倏地有些張，再抬眸時，目不自覺就落在方志杰上。

桌子底下，裴牧反握住的手。

男人掌心溫熱，干燥厚實，帶著十足的安全。

周菁宓側過頭看他。

他神淡定，一手在桌下牽著，另一只手自然地舉杯與其他人互，言笑晏晏，從容不迫。

輕輕呼了口氣，不知怎的，心跳稍稍放緩了些，“早年間曾偶然得見過王洵先生的畫作，如今再見，心中依舊嘆。”

方志杰笑著恭維，“早聞公主殿下畫技一絕，賞畫必然比我們這些門外漢更加懂得畫作寓意。”

周菁宓只是抿著淺笑，沒再說什麼。

看過畫作，席間竹聲樂繼續，熱鬧依舊。

宴席還未結束，這場戲，還得繼續再演下去。

方志杰帶著柳麗姝舉杯，眾人亦跟著一起。

祝酒詞過后，大家再度落座。

突然間，聲樂鼓點變得集，周菁宓有些疑，抬眸去，便見一妙齡子在一紅紗，踩著鼓點節奏旋轉而，在廳堂之中，隨著聲樂起舞。

子以薄紗蒙面，腰肢扭，婀娜多姿，妖嬈卻不俗。

周菁宓的目亦不自覺被吸引，始終隨著起舞之人的影。

然而不知是不是的錯覺，那雙藕臂甩出來的水袖，好幾次都落在裴牧面前。

邊的笑倏地收斂起來，指尖在男人掌心里輕撓。

直至一曲完畢，那子在廳堂正中間彎腰謝禮。

方志杰這才朗聲笑起來，“適逢中秋宴，小獻丑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原來這舞姿人的子竟是方知府的兒——方珍韻。

方珍韻抬手揭下自己的面紗，出姣好面容，聲音清脆而又張揚，“方珍韻見過諸位大人。”

轉過，面朝周菁宓和裴牧，淺笑了下，再道，“見過公主殿下、侯爺。”

“早聽聞公主殿下姝無雙，侯爺英勇神武，今日一見，果然令珍韻好生敬仰。”

話落，周菁宓秀眉微揚。

這聲音好悉，像是在哪里聽到過。

一旁的裴牧不為所，甚至連眼神也沒分給半個。

周菁宓見他打定了主意不理人，只好朝方珍韻微微頷首，便算是打過招呼了。

方珍韻座，鼓樂聲再度響起，眾人再度各自舉杯互敬，亦有員出外賞月。

周菁宓垂眸思忖，片刻后恍然大悟。

剛到滄州時，第一次去鈺香閣便曾偶然間聽到方知府千金與人爭搶香的事。

雖然當時隔著一扇門，但那道跋扈的聲給留下深刻的印象。

倒是與現下這般滴滴的聲音相差甚遠。

坐在主人位的方志杰朝方珍韻使了個眼，“韻兒，還不快向公主殿下和侯爺敬酒。”

話落，他看向裴牧，臉上的笑越發明顯，“還要多謝前幾日侯爺心準備的厚禮。”

此話一出，席上只有他和裴牧、周菁宓以及柳麗姝聽懂。

分明是在說婢的事。

裴牧沒有應聲。

方珍韻趁此機會起，接過侍遞過來的酒壺，緩步來到周菁宓和裴牧旁。

“殿下、侯爺，韻兒敬二位一杯。”

可是還未倒酒，裴牧已經直接以掌心覆住杯盞，拒絕的意思明確。

只是他的目仍舊沒有分給方珍韻半分，而是看向方志杰，說出來的理由讓人無法反駁，“明日還需巡防，今夜的酒不宜多飲，方大人，你說是吧？”

他聲音不大，卻格外嚴肅。

方志杰念著他此前送婢的事，現下這樣倒也并不覺得被拂了面子。

只不過今夜他有自己的計劃，裴牧拒絕得干脆，他這計劃便進行不下去。

但若是來，只會惹人生疑。

方志杰了然笑笑，“侯爺說得對，”他看向方珍韻，“韻兒，還不快退下。”

方珍韻捧著酒壺站在他們面前，有些心不甘不愿地抿了抿，這才福行禮，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