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一行人坐著大車回榆市。

裴晰發現，高佳良好像忽然變了個人，看到的時候不僅不嬉皮笑臉了，連對視的時候都很快移開目。

眼神躲躲閃閃的，好像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

不過也懶得在意。

只知道自己因此清凈得很。

到了榆市之后，裴晰把行李放回家里，快馬加鞭地趕回了一中。

剛走到教學樓，正好迎面遇上了時琛。

時琛看到，笑眼瞇起來，“回來了？”

裴晰點點頭，又看到他手上拿的籃球，心領神會地問道：“去球場找我哥哥？”

時琛點點頭。

“這不是校際籃球賽要開始了麼，五中那幫人放出狠話，說要一雪前恥呢。”

時琛笑了下，帶著些不屑。

不用多說，裴晰也能想到，裴致現在肯定一斗志。

就等著拿下五中那幫人的三殺呢。

朝時琛揮揮手，“那你快去吧，不耽誤你了，對了，幫我告訴我哥哥一聲我回來了。”

“行。”時琛頷首，朝微笑道，“走了。”

“嗯。”

兩人分開，裴晰走回教室。

正趕上午休，教室里沒什麼人，進去的時候，沈妙意正坐在座位上做題。

裴晰躡手躡腳地走到后，拍了下肩膀。

沈妙意轉過頭，看到是，瞬間一臉驚喜。

“裴晰？你回來啦！”

裴晰手臉，笑著說道：“聽說我們沈妙妙過了校慶初試，直接淘汰掉了一大半的人啊。”

沈妙意角抿起一笑意，有些。

什麼聽說，明明是昨天在手機上和說的。

只不過只有前半句。

后半句是裴晰自己加的。

聽到裴晰又要“口出狂言”，沈妙意趕抓住的手，四下張了一下，然后低聲音弱弱道：“裴晰，小點聲。”

裴晰莞爾一笑，知道這是又害了。

摘下書包，從里面掏出一盒東西，然后遞給。

“說好了給你帶的，快嘗嘗好不好吃。”

沈妙意一怔，沒想到裴晰居然真的給帶好吃的了。

還以為那是當時隨口說的一句玩笑話。

沈妙意接過來，那是一盒糕點，里面是排列整齊的芝麻，拇指大小，圓滾滾的，看著就松饞人。

裴晰看著說：“我看這個芝麻總有好多人排隊，聽說在頤市開了快二十年了，所以今天早上我特意趁人的時候去買了一盒。”

指了指盒子：“快打開嘗嘗。”

沈妙意“嗯”了一聲，拿著盒子的手指用力收。

不知道為什麼，眼眶忽然有些發熱。

這世上除了阿婆之外，裴晰是唯一一個對這麼好的人。

明明哪里都不優秀。

但們就只是無條件地對好。

沈妙意不想讓自己失態，使勁退了眼底的熱意，這才抬起頭來。

“好，我們一起嘗嘗。”朝裴晰笑了下，出一個小酒窩。

“唰”的一聲揭開塑料蓋子，芝麻的香一下子沖到鼻尖。

兩人各拿了一芝麻，放進口中，口很脆，但是跟裴晰想象的那種甜不太一樣，不是很膩，還帶著一點點咸味。

但更多的是芝麻本的香味，一口咽下去之后依然口齒留香。

總之味道相當不錯。

“怪不得這麼多人排隊，原來是有道理的。”裴晰嘆道。

沈妙意點點頭。

跟吃過的甜品都不一樣，是一種特別的口和味道。

看著盒子里的芝麻，對裴晰問道：“要不要給你哥哥和時琛留一點嘗嘗？”

裴晰點頭，“行，他們打球呢，一會他們回來之后，拿去給他們嘗嘗。”

這一盒分量不，足夠他們幾個分了。

裴晰又拿了一，遞給沈妙意，說“咱們再吃點，也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能回來。”

“好。”

-

此時此刻的籃球場。

裴致剛打完球，坐在凳子上中場休息。

他出了點汗，頭發微微汗，手指提起領口的服，懶懶地散熱扇風。

不遠的秦玉樊、張幸華和凱站在籃筐下隨意地拍著球，拍得嘭嘭響。

秦玉樊收了球，站在底角三分線投籃，裴致看著他，開口提醒道：“手腕太了，放松點。”

秦玉樊重新調整了一下姿勢，然后屈髖，手腕反轉，出球。

唰的一下。

籃網一晃，發出悅耳的聲音。

空心球，穩準命中。

“好球。”

裴致笑了下，沖他豎了個大拇指。

秦玉樊拍了拍脯，一臉臭屁地說：“看著沒，這就是哥們兒實力。”

凱“切”了一聲，一臉嫌棄，“得了吧，罰球最不穩的就是你，好容易蒙中一個，你還裝起來了。”

其實他說的沒錯，秦玉樊打中鋒的，長得人高馬大，投籃能力確實相對來講不怎麼出眾。

但他急子，比裴致還不得激，一聽這話，瞬間勝負上來了，指著凱發狠道：“等著，哥們兒再投一個給你看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實力！”

凱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他。

剛才那球彈到地上，被一旁站著的張幸華接住，看見他抱著球，秦玉樊朝他手：“華子，把球給我，我今天就要讓這廝知道，什麼狗眼看人低！”

張幸華看著他，球在手中轉了一圈，卻沒給他。

秦玉樊有點懵，以為他在發呆，又大聲喊了他一聲：“華子？干啥呢，把球給我。”

張幸華依舊沒。

只是直直地看著他們幾個，目在其他三個人上逡巡。

“華子，你咋啦？”秦玉樊覷著他臉，覺他表有點不對勁。

裴致和凱也聞聲看過來。

迎著三個人的目，張幸華深呼了一口氣，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開口：“兄弟們，我...有件事想跟你們說。”

“啥事？”饒是神經大條的秦玉樊，也看出張幸華眼里的難，皺著眉問道。

裴致手肘撐在膝上，看著張幸華，目斂了斂。

直覺告訴他，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到張幸華開口：“我媽要給我轉學了，轉到頤市。”

秦玉樊和凱聞言，瞬間一臉震驚，凱立馬問道：“我靠，什麼時候？”

張幸華看著他，深呼吸了一下，一時沒回話。

滿臉的糾結快要溢出來。

過了兩秒，場邊傳來一道清越的嗓音：“說吧，到底什麼時候走？”

張幸華轉過頭看向裴致，眼里難更重，緩了幾秒才開口回答道：“半個月之后。”

話音落下，空氣瞬間安靜。

半個月之后，也就是說，他打不了比賽了。

因為校際籃球賽還有將近一個月。

“！”秦玉樊率先發，目瞪口呆地罵了一句，“華子，你太不地道了！你就這麼把我們幾個扔下了？！”

凱也有點接不了，畢竟張幸華在他們隊伍里是缺一不可的存在。

現在說走就要走，誰也不了。

更何況還有兩年的兄弟在。

凱沉默地看著張幸華，一時間不知道是該生氣還是該傷。

張幸華眼里浮現出一層愧疚之，他知道，這樣的決定對他們幾個來說是一種很大的打擊。

就在幾人都陷僵的沉默的時候，裴致忽然站起來，走到張幸華邊。

他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角勾了一下，開口道：“沒事，走了之后還是兄弟。”

張幸華看著他角的笑，一時有些驚訝。

他還以為裴致會生氣。

畢竟他知道，裴致對打球向來很認真，而且這次比賽是他們高中最后一次校際籃球賽，裴致是抱著必贏的決心的。

他看著裴致喃喃問：“裴哥...你不怪我麼？”

裴致卻笑了一下，“怪你干嘛，轉學又不是你能決定的。”

他勾住張幸華的肩膀，使勁勒了勒，佯裝恐嚇道：“不過，要是你走了之后把我們都忘了，那我可就饒不了你了。”

張幸華有些容，看了眼旁邊站著的秦玉樊和凱，眼眶微微發熱。

“我對不起咱們球隊。”他低聲說。

關鍵時刻臨陣逃，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混蛋。

但是他跟他媽爭取了好長時間，架都吵了好幾次，他媽也不肯讓步。

本來他媽就不喜歡他因為打球浪費太多時間。

張幸華猶豫了很長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跟他們說這個事。

他想，要是裴致揍他，他也認了，保證一下也不躲。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裴致居然一點也沒生他的氣。

聽到他道歉，裴致哼笑了一聲，勒住他肩膀往懷里帶了帶，吊兒郎當道：“有什麼可對不起的，真以為咱們球隊離了你還不轉了啊？”

他看了眼旁邊的秦玉樊和凱，接著說：“沒準你走了之后，我們還更無敵了呢。”

凱聰明，看得出裴致是在幫張幸華卸下心理力，不要讓他太疚。

于是他也就著裴致的話說道：“就是，三條的蛤蟆不好找，兩條的后衛還不好找麼，我就不信一中還沒有比你更厲害的了，興許你走了之后，我們能找個比你更強的呢。”

“哪有比華子更強的？！”話音剛落，旁邊傳來一道大智若愚的聲音。

秦玉樊瞪著眼，一臉不能接的表，“哪能那麼好找啊，你以為買白菜呢？！”

凱深呼一口氣，然后瞪他一眼。

帶著鄙視。

四肢發達頭腦簡單說的就是這種玩意。

他趕拽了下秦玉樊的胳膊，在他耳邊低聲音說：“...你不說話，沒人拿你當啞。”

秦玉樊表一懵，蠕了兩下，最后還是聽話地閉上了。

裴致笑了笑，搭在張幸華肩上的手拍了兩下，“你要是拿我們當兄弟呢，就別自責。”

他抬手呼嚕了一下張幸華的后腦，又說：“因為有你，我們才能連續兩年贏下五中，你明明是功臣，別把自己當罪人。”

凱應和道：“是，華子，裴致說得對。”

秦玉樊也已經冷靜下來，腦子再笨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他上前一步，拍了拍張幸華的口：“是啊，華子，裴哥說得沒病。”

他又揚聲道：“就算以后找不著比你更厲害的，有我大樊在，拿下五中那幫孫子還不是輕而易舉麼，別忘了哥們兒啥，哥們兒可是線鐵塔！”

張幸華看著幾個人，眼眶一熱，有點繃不住。

抬手使勁了眼，他哽咽道：“裴哥，凱哥，大樊，你們永遠是我兄弟。”

“那當然了。”凱笑著說，“別整那沒出息的樣，讓別人看笑話啊。”

“嗯。”張幸華點了點頭，使勁退眼里的熱意。

“行了，沒多大事。”裴致松開張幸華的肩膀，看到球場上不人都撤了，抬手看了眼表，朝幾人揮揮手，“快上課了，你們先回去吧，一會我跟時琛育課。”

“行，我們先走了。”凱說。

他一手勾著張幸華，一手勾著秦玉樊，三個人跟裴致告別，然后勾肩搭背地回去了。

裴致看著他們仨的背影，有個人抱著籃球，姍姍來遲地走到他邊。

裴致偏頭瞥了他一眼，“都打完了你才來？”

時琛把球扔到地上拍了拍，低著頭說：“半路遇上裴晰，說了幾句話。”

裴致一怔，“裴晰回來了？”

“嗯。”時琛點點頭，“讓我跟你說一聲。”

裴致輕輕“嗯”了一聲，看著他手里的球，輕聲道：“華子說他要轉學了，比賽之前就得走。”

時琛聞言，手上作沒停，只是“嗯”了一下。

裴致抬眼看他，發現他臉上居然沒什麼驚訝。

他皺眉問道：“你早就知道了？”

“他先告訴我的。”　時琛點頭，挑眉看著他。

裴致聞言“嘖”了一聲，又意外又不意外，閑閑地說了一句：“合著你才是隊長唄。”

“他不敢跟你說唄。”

“你又好人了。”裴致不屑。

時琛停下手上的作，把球抱在懷里，重新看向裴致。

他桃花眼里漾起一笑意，一副篤定的口吻：“我猜，你肯定跟他說，讓他別矯，說咱們球隊離了他照樣轉。”

裴致：“。”

過了好一會，他一臉不可思議地皺眉問：“...你在我上放監聽了？”

時琛勾了勾，輕輕搖頭，一副“你很好猜”的表。

他把球扔給裴致，挑起一邊眉問他：“我問你，你說這話你自己信嗎？估計連大樊都不信吧。”

裴致：“......”

靜默一瞬，他咬牙切齒道：“你說兩句能死？”

時琛無辜地攤了攤手。

誰都知道，那些故作輕松的話只是在安張幸華。

他看著裴致，表罕見地有些嚴肅，“裴致，你知道的，我不是在說風涼話。”

裴致沉默。

半晌，他眉眼沉了沉，蓄著風雨，“不管怎麼樣，這是最后一次球賽，我們必須贏。”

他看向時琛，語氣認真：“你幫我在所有群里通知一下，有誰想加球隊的，隨時告訴找我，放學之后球場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