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
京城南家老宅。
傭人端著早餐上樓,如往常一樣推門進到主臥,往前走了沒兩步,嚇得尖出聲,手里的飯菜也撒了一地。聽到意外聲響的南管家連忙趕了上來,邊往里走邊苛責:“一點小事都做不好!大小姐要靜養,你吵到可怎麼好——”
對上靠坐在床頭的人的雙眸,管家驀地失聲。
他定定地注視著許久。
仔細打量。
大小姐去年外出發生事故就在醫院ICU躺了大半個月,眼看著沒救了,忽然有一天發生了奇跡,心電圖穩定了,也正常了,命保住了!但就是人沒了意識,臨床醫學上稱作:“植人。”
之后便出了院。
回了老宅。
這一整年的時間里,都是南管家照料。醫生定期來做檢查,說蘇醒的可能不大。管家沒有放棄希,既然一年前能平安從ICU出來,那也肯定能恢復意識。他每日都會來給小姐送餐喂飯,按讀故事書,今日逢著下大雨院子里的花架塌了,他去收拾,才讓新來的小保姆送餐。
沒想到聽見了碗筷打翻的聲音,嚇得他立馬跑了上來。此刻,注視著床上的人,南管家慢慢朝靠近,的眼睛跟之前不一樣了,有神韻,的目會追著他移。
植人是能睜眼也能吃飯的。
他們還會翻撓呢。
只是大腦缺乏意識,雙目空,聽不見外界的聲音。管家試探地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緩緩遞到人眼前,小心翼翼地喊著:“小姐,喝水嗎?”
宋瓷頭很疼。
無數記憶涌大腦,怔了許久才逐漸回過神。目定格在進門的南管家上,伴隨著男人往前邁開的步子,記起當日的車禍,想起千拽著陸經年去醫院簽署死亡證明單據,也浮現出千為舉辦喪儀,陸經年闖進殯儀館奪走了的骨灰,更記起千說,當天開車撞的那個司機收到過一筆大額轉賬,的死是人為的,是陸經年和韓時柒蓄意謀劃的——
耳畔約傳來聲音。
宋瓷抬起眸子,看了眼面前長相和藹的老管家,又看了眼他遞過來的水杯。沒有說話,作略僵地抬起胳膊,一點點握住那只微涼的玻璃杯,杯口靠近邊,慢慢喝了幾口水。
管家的目盯著,在看見喝下水的那刻,又驚又喜,都快要哭出來了。他忙地給醫生撥了一個電話,抖的話音里喜悅藏都藏不住:“是,小姐醒了,趙醫生您趕快來老宅看看,小姐真的醒了!”
路上有點堵車。
趙醫生是半個小時后抵達的南宅。
這期間宋瓷沉默地坐在床頭,將混的大腦思緒完全理了一遍。當時在喪儀上視線變得模糊,最后有意識的時候覺自己出現在醫院的ICU,看見一個戴著呼吸機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年輕孩子。
對。
就是目前的。
這的主人才二十歲出頭,很奇妙,這人也宋瓷,是南家走失的千金,去年剛找回來,還沒來得及更改姓名,在回京城的高速路上發生了通事故,被救護車拉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一年前,宋瓷接自己死亡的事實。
此時,宋瓷也坦然地接了自己重生,靈魂落進已故南家真千金的事實。
真的活了。
趙醫生提著醫藥箱進了臥室,仔細給宋瓷做了一番檢查。出門的時候臉都要笑爛了,恭喜南管家的同時也恭喜自己,這是他手上治好的第一例植人,是他人生一大里程碑。
“先生太太,阿瓷小姐醒了!”
“沒有錯,趙醫生已經來看過了,確定阿瓷小姐目前無礙!”
“我會看顧好小姐的,您和先生暫時沒空,在和陸氏珠寶的陸總談商務?工作結束來南宅看小姐是嗎?好的,我會提前準備好您和先生的晚餐。”
房門沒關。
管家的通話聲落了宋瓷耳。
尤其是陸總這個字眼。
幾乎在聽到這個名字的那刻,宋瓷眼眸沉了下去。垂在側的雙手攥著被褥,在那段被欺騙的失敗里,努力地自救,掙扎地逃泥潭,即使有怨氣,也從未想過要去謀害誰的命。
偏偏,那兩個始作俑者心狠手辣。陸經年,你為了給韓時柒騰出陸太太這個位置,竟然能買通人蓄意制造車禍。對待陌生人尚且都不會這麼冷,更何況宋瓷和他八年,五年夫妻,陪他從一無所有走到上市總裁,他真能下得去手。
宋瓷氣得口悶。
頓時咳嗽起來。
弓著子連著咳了好一會兒,管家聞聲倒了水過來,喝了幾口才勉強緩過這個勁兒。
“小姐您沒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趙醫生——”
“沒事南叔。”
宋瓷直起子。
不多時,床頭那臺預定了時間,每天這個點開始播放新聞資訊來促進植人醒來的收音機亮了,電臺主播清晰的聲音傳來:“今日本臺記者有幸采訪到京城珠寶龍頭企業,年輕有為的公司總裁陸經年先生。”
“聽說陸總創辦公司之初,是您的妻子在背后默默支持,陸氏珠寶許多暢銷的高奢珠寶款式也出自您妻子的手是嗎?”
“嗯,是的。”
“您和您的妻子真好,可惜上天嫉妒深的夫妻,早早地奪走了您妻的生命。這一年里陸總創辦了福利基金,專門用來救助社會上發生通意外的人群,就是在緬懷妻子吧。”
“沒有死,只是我還沒找到。”
見宋瓷聽得認真,管家以為興趣,便附和著說道:“這位陸總好癡的,陸太太車禍離世后他沒再婚,每年都捐錢去幫那些發生通意外的人。最近好像快到陸太太的忌日了,陸氏企業又要停工三天。”
“停工?”
“是呀小姐,這一年里逢年過節陸氏都會停工三天,說是陸總不工作,一直待在墓地陪他的妻子,誰都不見。”
宋瓷笑了。
冷笑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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