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游

于此事上，寧遠伯對帝王的回話很有幾分底氣。

瑤華院是伯府上頂好的院落，已修葺一新。侍奉三姑娘的丫鬟婆子都是夫人親自掌眼挑選的，模樣周正，安分守己，必不會委屈了。

三姑娘一應吃穿用度，雖說都是宮中安排，伯府仍舊按嫡出小姐的份例再添上一重。

帝王旨意不得外道，三姑娘的世他守口如瓶。縱然夫人明裏暗裏問及，他都是好生叮囑，務必要視其為親生。

“陛下且寬心，三姑娘萬事皆安。”

祁涵頷首，也從來不是讓自己委屈的子。

……

連著五日去秦氏院中請安，回到瑤華院，小丫鬟剛好按吩咐從膳房取回點心。

向萍道：“日日要姑娘去問安，也不知夫人擺的什麽婆母架子。”

秦氏膝下二子二，長子已家，外放在外為，遲遲沒能調回京城。他的家眷自然也隨他在任上，未能隨侍婆母左右。

次子在書院中讀書，一兩月回府一趟。

容璇眸微閃，遞了塊糕點給：“無妨。”

早起對來說不是難事，日日踏著晨曦出門，還有些從前去戶部應卯的悉。

有時候看花葉上的寒霜，恍惚間都覺得眼下的日子是一場夢，醒來時還是戶部的五品郎中。

容璇不是任人拿的柿子，不過到底人在屋檐下，無傷大雅的事，順順無妨。

寧遠伯理後宅事，對于秦氏總歸要敬上三分。

沒有那般有恃無恐的底氣，只能自己拿著分寸。

向菱也道：“三姑娘日日請安，其他幾位姑娘總不能幹看著，這幾日都到得齊全。”

容璇笑了笑，一日日下來，不知是誰更難捱。

摘了耳飾：“去夫人那兒告稟一聲，明日我想出府走走。”

向萍應下，立刻打發院中丫鬟去了。

松雅院，秦氏烤著火：“去便去罷。”

想起丈夫的言語，不不願應下，命人明日備好車馬。

在一旁練字的容姍聽得話語，立時湊上來：“母親，我也想出府去。”

國喪過後，臨近年關，雲珮閣和月瑯齋聽聞進了好些時新首飾。容姍按捺不住，丫鬟婆子去采買哪比得上的眼。

秦氏沒好氣：“明日還要進學，你那課業完了？”

大晉興學，京都有明安、明義兩子學堂。世家貴多有學者，秦氏亦送了膝下幾個孩去明安堂。

原也不指能學出什麽名堂，等過了笄禮定下親事，差不多便到此為止。

“母親……”

容姍坐在秦氏側，抱著人胳膊磨纏。

架不住小兒一通撒，秦氏允諾道：“等你完夫子的課業，我便帶你去雲珮閣挑一副瓔珞。”

容姍答應一聲，出天真得意的笑來。

秦氏歡天喜地離去的模樣，無奈的神中又有些寵溺。

……

翌日容璇用過午膳，寧遠伯府預備的馬車已候在府門外。

容璇帶了向萍出府，除過車夫，另有三名侍從隨行。

其實沒有什麽特別要去的地方，馬車悠然在街巷間穿行。

容璇命車夫漸往繁華的商街去，在獄中待久了，想去熱鬧的所在。

不敢去尋懷月，唯恐帝王發覺，連最後一容之所也無。

在德齋中包了些糕點果脯，還是原來的滋味。

逛了幾家原先相的鋪子，遠遠見雲珮閣的招牌時，容璇心下一。

雲珮閣是京中首屈一指的珍寶鋪子，二層的華樓，各首飾琳瑯滿目，雖則價貴，但備京都貴青睞。

馬車停于雲珮閣外，寧遠伯府的侍從們得了些賞錢，按三姑娘的意思四散去吃杯茶休息。

畢竟主子們挑選首飾，總得要小半個時辰。

新客至，那出塵的姿容掌櫃愣上一愣，好一會兒後才顧及去打量飾。

他略一搭眼，便知姑娘出必定不俗。掌櫃擱了手頭瑣事，堆起笑上前迎客，代小廝有什麽好只管奉上。

容璇在閣中挑了兩圈，到底是在京都著盛名的，果然有幾分底子。

坐到二樓雅間，容璇端了盞桂花飲，掌櫃正不疊吩咐底下人將姑娘要的東西包起來。

“還請姑娘稍候。”

開了單大生意，掌櫃的眼睛笑得瞇起。

容璇一點頭，選了一副赤金嵌玉的頭面，幾支純金嵌寶的發釵，一對白玉玲瓏佩，還有一副足金的荔枝手鐲。這對手鐲雕工細膩不凡，鑲嵌的玉石顆顆質地上乘，單拿出來一塊t便要價不菲。

掌櫃親自盯著人包好手鐲，這是才到的尖貨，定價格外高昂，沒想這麽快就遇見了主人。

他親自帶人捧著首飾，一路將貴客送到馬車上，方才告辭。

進雲珮閣前後不過兩刻鐘，隨行的幾人尚未回來，只留了兩位小廝看顧馬車。

容璇并不著急，坐回馬車中，吩咐向萍先清點首飾。

扶正發髻上一支步搖，那一對白玉玲瓏佩，正好向萍與向菱一人一枚，算是全了一點意。

容璇的食用度從宮中出，十幾樣首飾件件價格不俗，早有人付清了錢款。

偏生自己見不到一分銀錢，世家貴，從來都無需親自沾手銀兩。

容璇嘆口氣，將那對荔枝手鐲套在自己腕上，沉甸甸地很有分量。

畢竟論銀子，總得是拿在自己手上才最安心。

赤金的一副頭面，其中一只耳墜松了一枚金珠。

好在尚未走遠，向萍道：“姑娘，我回閣中修補一二。”

容璇點頭：“不必心急。”

向菱帶了一人前去，容璇將金鐲在杏黃繡五瓣梅花的袖下，在街頭小攤上把玩著一只泥塑的娃娃。

泥娃娃繪了彩，神憨態可掬的，人一見便心生喜。

已近日落時分，街上行人熙熙攘攘。

容璇遠遠聽見賣糖葫蘆的聲響，命旁的小廝去買一支回來，務必要糖裹得厚厚的。

“是，姑娘。”

小廝向那糖葫蘆的方向去，預備著快去快回。

人來人往，馬車已被遮擋出了視線。

容璇放下泥娃娃，轉人流中時，冷不防三步開外，撞一雙悉的淡漠眼眸。

僵了僵，接著對白郎君勾出一抹笑。

……

“又在什麽心思？”

雅舍，祁涵將一碟芙蓉糕推至人面前，聲音慢條斯理。

在街上被抓了個現形，容璇面上無辜：“陛下說笑了，我哪兒敢。”

瞧帝王今日依舊是象牙白的常服，聽不出是何緒。

秦讓在外叩門，是容姑娘要的糖葫蘆到了。

容璇眼中亮了亮，本也不是真的想吃，但糖葫蘆拿在手上還是喜歡的。

“陛下可想嘗嘗？”

郎笑瞇瞇將紅豔的山楂果遞到面前時，帝王承認自己有一瞬的晃神。

就這般盈盈他，離了君臣之禮的束縛，袂落下些，出半截凝霜皓腕。

帝王眸中似有什麽緒一點點化開，片刻後，他還是搖頭。

“孩才喜歡的吃食。”

容璇也不失，本就是同他客氣一二。

“天晚了，為何還不回容府？”他聲音溫和，瞧著專心吃糖葫蘆的人。

容璇怔了怔，下意識想起自己被查封的容府。

反應一會兒，才知道祁涵提及的是寧遠伯府。

“今夜是月末，越河邊百姓放燈祈福，我想去看看熱鬧。”

半真半假一句話，從口中說出時，便是十分的可信。

越河穿城而過，尤其是流經城南的那一段裕水，兩旁集市林立，夜間燈火輝煌。

這樣的繁華去，容璇雖在京都為三載，一直未有閑暇前去。

三月國喪期滿，裕水岸邊恢複了些往昔的熱鬧。

暮漸濃，屋中點起幾盞華燈。

二人對坐用膳，容璇想起離開寧遠伯府時定了歸期，大大方方讓向萍遣人帶話回去。

看著眼前安靜喝湯的人，燭映照在郎君側，暈出和的影。他的骨相生得極好，眉眼間溫潤如玉。只是尊貴無匹的份，平日裏那生人勿近的氣場，人很有機會這般靠近罷了。

一頓晚膳，容璇破天荒用得心不在焉。

等到飯後的茶點送上，小心翼翼問出心中疑慮：“陛下是要，陪我一道去裕水放燈嗎？”

“嗯，怎麽？”

帝王擡眸看，恰好有些閑暇。

意外之過了心虛神，容璇最後對他綻開一抹燦爛的笑。

的笑從前曾對鏡琢磨許久，向來都漂亮奪目。

天方黑盡，離放燈還有些時辰。

這間雅舍寬敞，似是打通了三四間屋子。

屋子一角備了銅鏡，容璇摘下一支金累嵌明珠步搖，拆了自己繁瑣華麗的發髻。

十幾支卸下的珠釵擺在妝臺上，件件價格不俗，若是在裕水旁丟了一支，會心疼許久。

褪下腕上兩只金鐲，在燈火照耀下，其上鑲嵌的各珠玉愈見流溢彩，要是典當了不知能維持多久的日子。

祁涵靜靜看收整，郎今日著一襲杏黃百褶如意月，唯有袖擺繡了幾叢梅花。

這般素淨雅致的衫，太多金玉之裝點反倒累贅。

只是配上郎絕豔的面龐，怎樣都是極的。

墨發垂于前後，如上好的綢緞，有天然去雕飾的。容璇以指梳理，反手為自己綰了簡單的雲髻。

青劃過指尖，帝王一會兒，忽而道：“你梳發的技藝倒是學得嫻。”

只是他話音未落，郎手中不慎一松，還未固定的烏發頓時如瀑般垂落。

容璇瞪向他，祁涵失笑，這是怪罪到他頭上了。

帝王難得識趣地止了話。郎翹起，重新挽作雲髻：“陛下不能幫幫我？”

祁涵目掃過案上的珠釵，挑出了一支累嵌明珠的長簪。

容璇眨了眨眼，他眼倒好，一下子便選出這支最貴的。

初次替人簪發，郎君的作略顯生疏。

容璇用兩枚珠釵簪起餘發，彎了彎：“走吧？”

……

許是國喪期沉寂已久的緣故，裕寧街遠比容璇想象的還要熱鬧。

年末的大日子，祈求來年風調雨順，闔家幸福之時，還有不百姓為仁宗祈福。

馬車停在街前，容璇遙遙一眼被圍得水洩不通的裕水，又去看側的白郎君。

大概除了江南城外的難民營，他這輩子再未主踏足過如此喧鬧之所。

“留神腳下。”祁涵代著側人。

郎眸清亮，似倒映天邊一彎澄澈月。

主手，卻只輕輕巧巧抓住郎君一片雲錦袂。

祁涵低眸，青蔥玉指搭在雲紋間，似信任，似依賴，毫不掩飾的親近。

郎笑得眉眼彎彎：“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