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謝府自然不會寒酸到騰不出一間空屋子, 但上房和客房的意義天差地別。
胤奚傷者,謙遜地說:“這屋子還是給阮郎君住,我這就將枕頭被褥搬走。”
阮伏鯨還能真讓他上表妹房裏打地鋪去?皮笑不笑:“不了, 沙場上幕天席地也睡得, 我沒那麽多講究。”
見這倆人還謙讓上了, 謝瀾安搖搖頭, 回了自己屋子。
阮伏鯨用眼神掂量掂量胤奚的板, 點了他兩點:“怪不得, 上長功夫了,得空跟你練練。”
說鬧歸說鬧,胤奚卻是真心敬服為國征戰之人,躬頷首:“願向阮表兄請教。”
阮伏鯨心說:嗯,這還像點——等等,他我什麽?
當夜,阮伏鯨歇到謝年隔壁的時候,謝年特意到他房間,老氣橫秋地問了一番:“哎, 世兄我懂你,想當初阿姊為了兩個粽子罰我的時候, 我就知道, 阿姊的心偏啊!”
阮伏鯨面無表地抱臂:“不關表妹的事, 我讓他而已。屋外有魚太吵, 我睡不著覺。”
·
連續三道金牌發往前線後, 大司馬終于領令,退守青州。
隨即,崔膺上表自薦,請求赴青州治理百廢待興的州政。
帝一直想讓崔先生朝輔佐他, 虛懸尚書令的位置待他多時,見到奏書,陳勍亦喜亦憾,召崔膺宮,誠邀他留在金陵。
“先生既有出山之志,與其遠赴邊陲,何不留居臺鼎?朕願設西席,懇請先生指教。”
崔膺卻只回答了一句話,便讓帝欣然應允,親寫詔書封崔膺為青州刺史,假黃鉞,賜百金,又親自送出雲龍門。
他道:“草民留任玉闕,可中興江左,而不能興天下。茍有用我治青州,錫佑三年有,草民還陛下一個東州糧倉,百萬順民,以圖天下!”
“何況,朝中已有謝含靈,何用崔膺。”
崔膺離開謝府的那日,正值一場綿秋雨。謝瀾安攜闔府相送。
崔膺站在學生韓火寓為他撐的傘下,頭一次笑呵呵地與青裳黛眉的郎說話:“在貴府叨擾了這些時日,虧娘子得了。老夫已見識過謝氏門風,名不虛傳,這便去瑯琊故地,抖摟抖摟舊學識,娘子不用送了。”
謝瀾安如迎接崔膺那日一般,長揖送別:“先生貞風淩霜,高儀高義,瀾安用終生。偏陲瘠苦,願先生暢行無礙。”
崔膺拈須含笑。
想當日他為北伐而下山,初見此,尚未完全相信真能做到信上所言。今日再看,助力北伐在先,剿除後黨在後,扶主,改新法,井井有法,誠不欺人。
年輕人力排萬難革故鼎新,他這頹廢了半輩子的老頭子,怎能不打起神興廢存亡?
他轉頭看向為謝瀾安打傘的胤奚。
想他夏天來的時候,這名孌郎君就在謝娘子後默默撐傘,這幾個月來,崔膺眼看著他一點點進益,早已非吳下阿蒙。
可本事長了,這服侍家主的勁兒,竟是一點沒變。
老頭子也曾做過頭小子,崔膺不由出幾分會意笑容,對胤奚道:“連林人不覺,獨樹衆乃奇。子需勉勵!”
謝府兒郎個個出彩,他唯獨青眼這個籍籍無名的年輕人。胤奚恭謹回禮。
要走了,細雨打在傘頂猶如催促,崔膺從沒像今天這麽啰嗦過,登車前猶回頭多叮嚀謝瀾安一句:“木秀于林,風必催折之。推行新政不易,要小心些。”
胤奚微微擡高傘檐,目被雨汽氳得潤水亮,低頭看。
心中有兩字。
謝瀾安在傘下明朗一笑,回答崔膺:“風摧木折,那就不做林木,做風。”
胤奚無聲微笑。
誰能捉住風呢?再參天的樹木,也只有等著被風捕獲。
目送馬車遠去,返回府廳後,謝瀾安先進門,接過使奉上的幹爽帨巾,撣了撣袖邊水汽。轉頭看著在門廊上細心抖落傘沿雨珠,收拾雨的影,忽道:
“吏部選出的清田已下到各州縣,但吳興吳郡的人手還是不足。你紙上的學問學了不,趁此機會掛個主簿的名頭,前去幹些實務,歷練一番。”
胤奚放傘的作微頓,回頭聲不:“郎要我出遠門?”
謝瀾安嗯了一聲:“你帶著我的手書到阮氏尋我舅父,他自會照應你幾分。”
胤奚怕的哪裏是沒有照應。
他聽郎的口吻,已是決意,而非與他商量。胤奚在雨珠簾的檐下定了定神,進廳來到謝瀾安面前,待喝過茶水,方不急不徐地開口:
“若說外辦事務,我以為,楚堂比我更合適。他有崔膺先生高徒的份,又學識廣博,格敦穩,正適合主理檢括田地。人盡其材,不偏不倚,方為用人之道,這是郎教過的。”
崔膺去青州,帶走了看似脾氣火耐不得寂寞的韓火寓,卻將默沉寡言的楚堂留在了紛繁喧囂的金陵。
君子如磋如磨,他對他這兩個學生,實在是各有寄。
而楚堂仍願意留在謝府,便是等著謝瀾安用他。
謝瀾安自然明白這一點,從綜合層面考量,胤奚的話不算錯,楚堂的師傳便是他的通行證,旁人得知他是崔膺的弟子,自然會對他多幾分敬服。
可對自己教出來的人,如琢如磨的期許不輸崔膺。
胤奚只是暫且輸在一點出上,所以他才更需要展頭角的機會。
仔細打量胤奚的神:“你不想去?你可以和楚堂一道前往。”
“那便更多餘了。”胤奚溫潤的氣質如同他腰佩之玉,“郎教過,一事不謀二主,楚郎君主事,不會用旁人指手畫腳,我隨他去,便是做個隨護衛,可此事隨便誰都可以。胤奚不做肋。”
不做肋。謝瀾安聽出點意思,揚起眉梢:“口氣不小,那你想做什麽?”
想做郎一世的邊人——可若這麽說了,一定覺得他沒出息。
胤奚垂下眉眼,濡墨的清俊描上他眉梢,蘊藉風流:“郎智海無涯,跟著郎,衰奴用不盡。求郎再多留我幾年吧。”
謝瀾安怔了怔,尋思過味來,這仿佛是家中慣兒、不願其早早嫁人的人家才會說的話吧……
怪不得表兄見了那缸鯉魚後,笑說哪裏是培養門生,活是養了位客。
果真過于縱容他了麽?
謝瀾安審視眼前這張旖麗的冠玉容,越看越有幾分悅目,他上確實沒有什麽瑕疵,讓對他不好啊。
他與楚清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那一個,骨子裏的底便是往上爬,沒有梯子,他能狠心削自己的骨做階,這一個,卻得仿佛是水做的,對出人頭地不甚熱衷。
他說了那麽多理由,謝瀾安聽得出來,無非是想留在自己邊。
“郎在拿我和人比較?”
胤奚注視的雙眸,忽然問。
謝瀾安自在搖扇的手一滯。
胤奚閑來無事時,喜歡回味謝瀾安看他的眼神,用以分門別類地收藏在腦海中。何時是悠閑,何時是生氣,何時是故作生氣,何時是逗趣,何時是有點高興,他都能分辨出來。
可方才,郎那雙渺若沉霧的眼睛,很像過他,在追憶別的什麽人。
見謝瀾安不語,胤奚很平靜地說:“我會比別人更好。”
不管他是誰。
假以時日,他不會讓郎在看著他時,再想起別人。
但他也舍不得對這個眼神說不要也罷,只好將它封存在邊角旮旯的記憶裏。
才不會再拿出來溫習了。
謝瀾安不說話,是因為有些吃驚,不可能真的拿楚清鳶的標準來衡量胤奚,那是擡舉了那個狼崽子,侮辱了眼前的小郎君。只不過神思所至,在所難免,沒想到胤奚如此敏銳,連這等細致微的思緒都能發覺。
看著那張落寞也落寞得楚楚人的臉,謝瀾安勾:“不用比。”
胤奚睫一:“……郎不信我?”
“你不用和任何人比。”謝瀾安轉頭看著廳外的雨,你是我謝瀾安看重的人,他算什麽東西?
給了個甜棗兒,也不忘告誡,“不出京是不出京,在我邊也休想懶。”
胤奚立即保證:“我今後每日多寫二十張字,多讀一個時辰書,多向郎討教一——三盤棋。”
“打住打住,”一想到他那不知跟誰學的黏人棋路,謝瀾安頭疼,“不許得寸進尺,最後一項免了。”
沒功夫跟他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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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大司馬接了金令,已在班師返回京口的路上了。”
王道真匆匆走進書房,下高齒屐,向王翺回報。“以褚嘯崖的跋扈,他這次打下了青兗一帶,回來豈不要趁機請賜九錫?”
王翺著夾絮衫,麈尾換了暖手爐,慢聲道:“大司馬回京有何不好?謝家小一意孤行,清田,削弱世家,一心打破士庶壁壘。試想世家失勢了,下一個會到誰?”
王道真目微亮,“父親的意思是,咱們聯合大司馬制那謝瀾安?”
王丞相微微一笑,“大司馬之前不是說過嗎,等他班師回朝,便要向朝廷求一門婚事。”
他手拿筅子撥了撥博山爐裏的香灰,“秋天的蚱蜢,注定過不了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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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的軍穩定下來沒多久,誰知吳郡又出波折。
據郡守上書,被派去檢括戶籍土地的幾名員遭山匪劫掠,失去了消息。
“那萬斯春是我推薦的人,家中尚有高堂子,如今人不明不白便失蹤了……”朱史在太極殿西閣急得團團轉,“這些山越之徒,眼裏還有沒有王法了!”
陳勍在案後面沉著眉頭。
謝瀾安是聽信後一路快馬宮的,玄青朝袍襯著雪冷的臉,道:“朱老稍安勿躁,依臣看來,敢扣留朝廷命的也未必是山匪。”
“不錯,”郗歆義憤填膺,“定是當地豪強與山匪勾結,就是為了破壞朝廷檢括田地的舉措,說不定背後還有京中的——”
“雲亨,慎言。”郗符打斷弟弟的話,看向皇上,“依臣之見,是因取法太急,故激起惡變,莫如先暫緩清田事,先派衛去吳郡查找幾名員的下落。”
他一語未完,三道聲音同時道:“不可。”
郗歆年輕氣盛,急道:“怎可那些豪強的脅迫?不如朝中出兵鎮,誰敢違抗,便以抗旨論。”
朱史也道:“改革剛剛有些效,不能中道夭折。人丟了也不能不找,陛下,臣請命去吳郡!臣不怕與他們磕,我倒想看看,那班人敢底下的小吏,敢不敢一個三品大臣!”
謝瀾安按住年逾五十火氣還這麽足的朱史,又轉向郗歆,心平氣和道:“清田土斷與蠲府兵不同,以田為生的有良民,有佃戶,地方大族背後有雇傭流民軍,有山越帥,一鍋端不下來,反而易致嘩變。”
郗歆連忙心悅誠服地點頭,“謝大人說得是。”
謝瀾安最後看向皇上,說:“我去吧。”
“這怎麽行?”陳勍變了,“此行危險,含靈是朝廷肱,不能以涉險。”
謝瀾安笑得有竹,“臣之前便答應舅氏要回外祖家探親,一直未能行,趁此機會,便向陛下求個假,回吳郡探親,順手抓幾個小蟊賊。待臣回京之日,便是土斷推行無阻之時。陛下毋憂。”
謝瀾安的能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決定去做的事,陳勍勸說不,只得下詔,著令史中丞代天子巡察地方。
又再三叮囑讓帶上驍騎衛,一切以自安危為先。
謝瀾安領命,回到府裏,胤奚已經麻利地收拾好了行李。
謝瀾安路過東廂,看到這一幕,心裏好笑。
他料事倒準,知道自己進宮後,一定會向陛下請旨親自去吳郡理。
只不過,錦俊颯的子往缸裏扔幾粒餌,隔著窗:“你不是說你不出遠門嗎?”
胤奚在榻邊細致地系好最後一個包袱,擡眼說:“郎去哪裏,我便跟著去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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