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嫻被忘了。
從阿斯旻的旋轉大門出去,寒風簌簌,站在路邊攔了輛出租車。
介于新年與舊年替更迭的這晚,整個江城的天空都被煙花點亮,你說煙花易冷好景轉瞬即逝,可是在這座城市中有的是人源源不斷往天空輸送燦爛,憂愁者來不及慨萬千,絢爛彌留到讓人看得厭煩。
出租車跑完最后一單也要回家了,司機發出雄厚老實的嗓音,聲氣地問:“姑娘,去哪兒啊?”
姜嫻摁下車窗通風,順的發稍稍飛揚,夜模糊了的臉。
坦白說司機的這個問題難倒了姜嫻,一時間還真的想不起來要去哪里,頓了又頓,姜嫻終于想到一個地址:“去江城第二人民醫院。”
司機往后視鏡看了一眼,眼里帶上憐憫,不過沒多說什麼,啟發機往江城第二人民醫院去。
到了地方姜嫻沒進去,而是拐道點了一份夜宵給上次來時領著的那個護士送過去。
護士今晚值班,是姜嫻大學同學的姐姐,本就有點小關系。
這會兒沒什麼事,正無聊著呢,姜嫻就來了。
護士也不客氣地把夜宵呼嚕呼嚕吃了,而后才聽見姜嫻問:“上次那個燒傷的孩怎麼樣了?”
愣了下,沒想到姜嫻還惦記著,于是抿勸道:“別問了。”
姜嫻著。
護士被看了幾秒鐘忽然就敗下陣來,了臉,面無表道:“解了。”
解。
簡潔的兩個字好像出無窮無盡的含義。
姜嫻的手抖了下:“沒救活?”
在醫院工作的人最忌諱共,護士見得多了一顆心早就冷冰冰的,只是想起這件事沒來由覺得煩:“救活了。”
說到這里,嘖了聲,沖姜嫻攤了攤手:“但最終的結果還是一樣,沒錢,們家掏不起巨額醫療費,不治而亡。”
姜嫻想起自己捐出的那筆錢:“那有了醫療費,還會死嗎?”
護士拉著的手要坐下,指指腳底下的地:“知道這是哪兒嗎?”
姜嫻答:“醫院。”
“錯!”護士道:“這兒是人的展廳。”
跟姜嫻說:“你安排得再周也沒用,那孩的父母能干出讓自己兒快被燒死的蠢事,還有什麼做不出來?你說捐錢的時候人家自然激不盡,但家都被燒了,生活要錢,弄不來怎麼辦?自然打上你那筆善款的念頭。他們那種潑皮無賴可不懂什麼法,就知道眼前就是唾手可得的金錢,不手是王八蛋!賭的就是你們這些好心人日理萬機,捐了錢肯定沒工夫管了。”
姜嫻手上的傷雖然止住了,傷口這會兒卻又疼了起來。
護士嘆了口氣:“爹媽著去聯系你,讓跟你直接要那筆善款,而不是給醫院。鬧了好幾天吧,那孩不同意,一家子吵吵嚷嚷,連爺爺都來了,全家幾口人包括那孩的弟弟都指著鼻子罵他姐姐丑八怪不孝順,可能還說了幾句別的。那孩啞著嗓子大吼那是的救命錢。爹媽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以后嫁不出去幫扶不了家里,還不是全家的拖油瓶,問是不是想自私自利拖死所有人。”
護士停頓了下,聳了聳肩:“當天晚上,那孩就跳樓了。”
這樣的事太司空見慣,那家人事后還想倒打一耙,訛一筆錢,不過最后當然不會如他們所愿,這事很快就過去了。
護士說完眼見著姜嫻很久都沒有說話,于是給倒了杯熱水。
姜嫻整個人都在發抖,抖得一次水杯都拿不起來。
護士拍了拍的肩膀:“別多想,這事跟你無關,攤上這麼一對爹媽活著也是罪,已經自由了。”
姜嫻勉強喝了口熱水,只是還沒有咽下去,忽然站起來往衛生間跑去。
盥洗臺前嘩啦啦的冷水從水管沖出來,姜嫻雙手勉強撐著臺子,恨不得嘔出來,眼睛幾乎都紅了,雙手著冷水一遍遍往臉上潑。
護士站在門口:“沒有錢會死,有錢也不能改變什麼,這些和你的善舉無關。你不是神仙,沒法手別人的命運。”
說著笑了笑,帶著打趣:“還好你不是醫護人員啊,現在就不了,你還沒見過更惡心的事。”
姜嫻抹了把臉上的水珠,關上水龍頭看向。
護士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大過年的回去吧,新年快樂。”
姜嫻站在那里良久,好半晌,扯了扯蒼白的:“新年快樂。”
從醫院出去,姜嫻順著馬路沿走了很久。
曾經有人說,人一生下來這輩子要吃的苦就已經全部準備好了,躲避不掉。
姜嫻腦海里一直浮現著那天遙遙一的畫面,這中間也沒過去多長時間,一個茍延殘的生命就此落幕了。
走著走著不知道怎麼走到了一片街區,兩旁的小商戶都關門回去過年了,好一會兒姜嫻才看見一家還亮著燈的便利店。
了額角,走進去買了一小瓶白酒。
收銀員抱著手機在群里搶紅包,頭也不抬的結完賬之后就繼續窩在那里不彈。
姜嫻屈指敲了敲桌面,問有沒有開瓶。
收銀員翻找了好一會兒才找著,往桌子上一撂。
姜嫻打開瓶蓋后拎著酒推開玻璃門出去了。
大馬路上空,一個鬼影兒都見不著。
姜嫻在路邊臺階上就地坐下,對著虛無的空氣舉了舉手中的酒,然后翻轉酒瓶往地上慢慢倒著。
輕聲道:“還是沒能救你。有什麼心愿嗎,可以向我托個夢,幫你完。”
一陣微風吹來,酒灑完了,沒有樹葉的枝杈晃兩下,好像已經回答。
這晚姜嫻趴在小書房睡著了。
可能是冥冥中注定,在夢中看見一個燒傷的孩逐漸顯出原本靦腆白凈的模樣,臉頰微紅不好意思的沖姜嫻笑起來,而后說:
“姐姐,謝謝你曾經施舍給我的善良,希你能拯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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