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團圓 他們本該相伴長大

“王爺言重了, 裴某不求回報，只希世間所有骨至親都能一家團圓。”裴疏眼神放輕了些，聲音有條不紊。

洵王著對方清冷俊逸的面容, 不免想起舊事。

曾經他跟裴疏的父親也是至好友, 後來家中遭遇變故喪，便同夫人舉家前往封地, 離開長安這個傷心之地。沒過多年, 長安傳來舊友亡故的消息，後來聽聞裴疏被接進宮裏由太後養，他才稍稍安心。

轉眼經年, 裴疏已從為權傾朝野的丞相, 兒時稚的笑猶在眼前, 令人唏噓慨。

倘若沒有諸多變故……

是啊, 裴疏從小失去父母, 與親人團圓何嘗不是他最大的心願。

洵王想起故友, 心中酸楚萬分, 鬼使神差地說了句:“丞相若願意, 不如來本王家中過年？”

裴疏當場愣住，想過洵王會深重激于他，卻沒想到對方會直接邀他回家過年啊。

去還是不去……？

見的, 丞相大人出現遲疑, 竟然下意識看向了輕鶯。

輕鶯不明所以，眨眨眼睛，無辜得像只小鹿。

裴疏頓了頓，笑著對洵王道:“王爺好意，晚輩豈敢推辭。”

居然如此輕易答應了？洵王還以為自己聽岔，見到裴疏真跟著他們走才反應過來, 真是太從西邊出來了，不是說這孩子生冷淡，不與人親近嗎？

這不是乖巧的！

看來外面皆為謠言，都是那群王八犢子員故意敗壞裴疏的。

什麽淡漠疏離，不近人，全都是胡扯！

幾人一同出門，裴疏視線狀似無意地瞥向輕鶯，眼底藏有說不出的意。

王妃一心掛在輕鶯上，并未注意到裴疏灼灼的目，洵王的眼神亦盯著失而複得的兒，唯有蕭明帆此刻最是清醒。

世子殿下瞅了瞅裴疏，心想還真是一家團圓。

兒婿到齊了。

王妃與洵王牽著輕鶯走在前方，蕭明帆與裴疏落在幾步之後。他低聲對裴疏說:“阿姊上的毒已徹底清除了嗎？”

“放心，不會出半分差池，我絕不可能讓他出事。”

蕭明帆安下心來，真心實意道:“若非有你百般照顧，阿姊不知要多委屈……我真的激萬分，以後再也不罵你虛僞了。”

“原來世子殿下在心裏罵我。”

“甚至罵我虛僞。”

蕭明帆:“……”

“從前的恩怨一筆勾銷，所謂不打不相識，以後咱們做摯友。”

裴疏當場婉拒:“我可不想與你做摯友，小舅子。”

一句小舅子差點噎死蕭明帆，饒是世子殿下素來文雅沉穩，也險些沒繃住表。

從未見過如此厚之人！

這還沒過門呢！就如此口出狂言！

蕭明帆突然想起那回在太池，二人針鋒相對之時互相嗆口，自己還嘲諷對方這輩子沒機會做他兄長，當時隨口一說，結果現在裴疏真的要為他兄長，不對，姐夫了！

裴疏似乎還嫌不夠，輕拍他的肩膀:“以後就是一家人了，多多關照。”

“對了，我能喚你小帆嗎？”儼然一副長輩口吻。

“…………”蕭明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到洵王府的時候，天已然昏暗。

原本王爺在宮裏用膳，王妃與世子也沒打算大擺宴席，如今卻不同了，寶貝兒終于回家，還有丞相作客，王妃立馬命人在花廳設宴，甚至親自下廚炒了兩個菜。

王妃不怎麽擅長下廚，年輕時不喜歡，後來開始吃齋念佛才學著簡單炒點家常菜。

珍饈佳肴，葡萄酒，看得輕鶯眼睛都不敢眨。

輕鶯盯著滿桌子的山珍海味，覺比之前去江南行那頓盛宴還要誇張，一旁的蕭明帆看著自家母妃忙進忙出，心想自己長這麽好像都沒吃過幾次親自做的飯。

今日倒是沾了阿姊的。

等菜都上齊，王妃坐在輕鶯旁邊問想吃什麽，輕鶯目掃過道道奢侈的菜肴，指著王妃親手做的冬筍炒菘菜，是桌上為數不多的素菜。

王妃問:“不喜歡吃嗎？”

輕鶯搖搖頭:“喜歡啊，但更想嘗嘗阿娘親手做的菜。”

王妃險些又要落淚。

這麽乖的孩子，讓人心都化了。

“來，多吃點。”

“現在回家了，想吃什麽就告訴阿娘。”

將菜肴推到面前，滿眼慈。

月過梅花紋的花窗照到桌沿，皎潔銀輝灑落珍饈，杯盞酒水瑩亮，每個人臉上皆溢著笑意。

這頓飯吃的盡興，洵王府許多年沒有這般熱鬧，王妃圍著輕鶯夾菜，面前的小盤子塞得滿滿當當，蕭明帆也一改往日的儒雅斂，時不時說幾句逗笑的話哄人高興。

洵王與裴疏對酌，推杯換盞，話裏話外千酬萬謝，無數激隨著暖酒腹。

輕鶯吃的很慢，希這種幸福停留得再久一些。

今夜終于知曉自己真正的名姓，蕭明珠，意為掌上明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詞可以用在自己上，在王妃喚珠兒時還有點不自在，耳紅了又紅。

真好啊。

又一年團圓夜，終于不再是孤一人。如今的有了母親，有了父親和弟弟，還有——

……裴相應該算的誰呢？

輕鶯一時失神，突然發現自己一旦回到洵王府，以後就跟裴相再沒有關系了。

更何況洵王的封地在洵，的父母不可能一直待在長安，如果回家的話，自己必然也得跟著，那跟裴相……

忽然不願意再想下去。

才不要跟裴相分開，絕對不要。

“珠兒，吃飽了嗎？”

思緒被拉回，輕鶯彎起笑眼:“嗯嗯特別好吃，都吃撐了呢，阿娘手藝真好。”

“喜歡就好。”王妃別提多高興了。

用過晚膳，天已沉寂潑墨，星子熠熠點在夜幕，放眼星河燦爛。

天晚不宜回府，洵王為裴疏準備了廂房，留他在王府歇息一宿。

由于家裏的兒突然回來，洵王夫妻并未來得及給準備臥房，王妃又舍不得委屈住客房，只好拽著輕鶯回自己的寢屋睡覺。母二人睡在一起，也好談談心，彌補多年憾。

至于洵王，住不慣客房，被攆去了和蕭明帆一間屋。

夜深人靜，王妃摟著輕鶯，輕聲問上有沒有傷口，這些年過什麽苦痛。

小心翼翼問，又怕真問出來了自己不敢聽。

輕鶯搖搖頭，說們這種份的人不會到皮之苦，因為破了皮相就不好賣出去，所以沒挨過打，上沒有半分疤痕。

這話并未寬到王妃，哪怕輕鶯說的晦，王妃也聽懂了們為何不能損害容貌，一想到此，的心又痛徹難言。

“你……可曾人欺負？告訴阿娘，我替你報仇。”

輕鶯連忙按住王妃的手，讓安心:“沒有，我比較笨嘛，什麽都學不會……所以年紀很大才賣出去，賣給李侍郎以後第二日他就把我送到相府啦。”

“丞相大人讓我在他書房奉茶，對我特別特別好，送我很多東西，還替我治好了耳朵，這世上對我最好的人就是他。”

“沒有人欺負過我。”

王妃抓住話裏的重點:“耳朵，你的耳朵怎麽了？”

“小時候泡了點水，右耳失聰……不過丞相大人讓燕太醫替我治好了，現在聽得很清楚，阿娘不要擔心嘛。”

泡了點水。輕描淡寫的四個字，王妃只覺得膽戰心驚，單純泡點水怎麽可能會失聰，分明是遭了更大的折磨。

“苦了你了，我的孩子……”

輕鶯鑽進母親懷裏乖乖說:“真的不苦，自從遇見丞相大人以後，我再也沒有過苦，他還幫我找到了親生父母……”

眼角泛起淚，耳垂泛著異樣的紅暈，王妃看著自家兒的態，似乎明白了什麽。

這是對人家芳心暗許了？

前塵舊事恍然浮現眼前，洵王妃想起一樁舊事。

曾經的洵王蕭裘與史裴啓乃是知，懷有孕那年，裴史還說過倘若懷的是個兒，不如就跟他家小疏定個親，以後攀個親家。

本是玩笑之語，不想還真是個雕玉琢的小兒，這娃娃親也就這麽定下來，後來發生了禍事，他們一家前往洵，裴史與夫人也英年早逝，這樁娃娃親再無人記得。

兜兜轉轉，兩個孩子竟有如此大的緣分。

王妃著輕鶯的臉頰說:“你和裴疏本該是青梅竹馬，一同相伴長大的。”

裴疏曾經教過輕鶯何為青梅竹馬，輕鶯忍不住追問:“真的嗎？”

“是啊，你父親跟裴丞相的父親可是多年摯友，若沒有天災人禍，或許你們會一起在長安長大。”

一聲溫的嘆息落在耳中。

輕鶯終于難過起來，經歷了諸多苦難都咬牙堅持下來，可是現在告訴，原本跟裴疏會在時就相識，一起讀書寫字，兩小無猜，逢年過節兩家還會相互串門……

心髒莫名發酸，不明白這種緒，是沮喪嗎，還是憾……？

好像是委屈。

真的好想，好想早點認識裴疏。

王妃摟著的背，哄孩子般道:“快睡吧，我陪著你。”

“好——”

今日心緒大起大伏，的確是累得筋疲力盡，輕鶯閉上雙眼，窩在母親溫暖的懷抱中，沉沉睡去。

……

翌日，風雪停歇，難得是個日明的好天氣。

洵王一大早就匆匆進宮，去找病中的元嘉帝給自己的兒定個郡主封號，順便告訴宮裏所有人他的長已經回家，改日宴請賓客，以做慶賀。

另一邊的洵王妃苦惱家裏沒有合的裳給輕鶯穿，打算帶出門找人裁做幾裳，今日只能先給找了一件自己年輕時穿的裝。

王妃年輕時的材與輕鶯相差不多，故而杏的襦穿在上格外合適，皮生得，將襯得如春日桃花，得花枝招展。

任誰看了都要驚豔萬分，恍若遇見天人。

“我們家珠兒天生麗質，穿什麽都好看。”

“走起路來也好看。”

輕鶯臉紅了紅，還有些不好意思，覺回家以後一直在被誇，甚至懷疑自己失手打碎個花瓶，母親都得誇手勁兒大。

又不是三歲小孩子了……

不過還蠻開心的。

過了一會兒，蕭明帆來到後院，說裴丞相要回府了，說完有意無意朝輕鶯那裏看一眼，似乎別有深意，像是在刻意提醒什麽。

果不其然，輕鶯立馬出張的神，心想大人要走了，還會來嗎？現在不是他的婢了，連跟對方回府的理由都沒有……

失落的緒太過明顯，王妃了輕鶯的腦袋，溫問:“丞相幫了咱們家很多，你想去跟他告別嗎？”

“嗯！”輕鶯眼睛亮起來，“我要去！”

王妃莞爾一笑:“明帆，你帶過去送丞相，我去換裳，待會兒出門。”

“好的母妃。”

洵王妃為輕鶯披好鬥篷，整理好襟，細心得不行。

蕭明帆著輕鶯:“走吧，阿姊。”

話剛落，輕鶯跑得飛快，生怕走慢裴疏就跑掉了，看得蕭明帆搖頭失笑。

好不容易有個姐姐，馬上就要被拐跑了。

他故意放慢了腳步，悠哉悠哉踩在石階小徑上，不去打攪他們獨。

金日傾斜上，匆匆趕到王府門前，見不遠的男人。

裴疏立在門前，姿拔清雋，睫投落一小片影，矜貴悠遠，比雪還要幹淨清雅。

他似乎在門前等待許久。

輕鶯腳步加快了些，來到裴疏面前，頭哽咽難言，一直用水汪汪的眼睛瞅著他，半天不說話。

“怎麽要哭了？”他聲音淺淡好聽。

“大人要走嗎……”

“總不能厚著臉皮賴在王府蹭飯。”裴疏忍俊不。

輕鶯手揪住他的袖口，看起來可憐的:“那你還會再來嗎？”

“你希我來嗎？”

“希呀，最好天天都能來。”十分坦誠直白，把心裏話說出口。

淺棕眸子浸了一池春水，泛起波瀾。

裴疏點點的額頭:“天天來未免太過招搖。”

輕鶯低頭思索，好像也是，為當朝丞相天天往洵王府鑽，聽起來確實古怪，不知道的還以為在謀什麽呢。

不能給大人添麻煩。

那怎麽辦呀……不想以後見不到對方。

裴疏忽然靠近半步，溫熱氣息噴灑耳畔，聲音低沉藏著幾分揶揄。

“看來我只能夜半翻牆與郡主私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