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季凝意識到坐錯車了的時候，車已經緩緩啓。

“你啓幹嘛？”著副駕駛的座椅靠背，看到了沉煬沒什麽表的側臉，“放我下去啊。”

“同學一場，去哪兒？送你。”

“謝謝，我有——”

說著，季凝的手機跳出一條司機發來的消息：【老板，不好意思車拋錨了，在等拖車。】

季凝：“……”

沉煬過後視鏡掃了一眼：“有什麽？”

季凝在“直腰板站路邊吹著冷風打車”和“為一點空調折腰順水推舟”之間，毫無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禮貌微笑：“有一點謝你。”

沉煬哼笑一聲：“所以，去哪兒？”

季凝：“雅苑。”

沉煬沒再多問，練地將車拐進中央大道。

但季凝還是覺得奇怪，他一大爺，自己開車也就算了，有這麽樂善好施，專門送一八年沒見的老同學回家？

想起他這幾年的花邊新聞，季凝的眉頭擰了起來。

忍了許久，在車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終于忍不住問：“沉煬，四舍五也算老同學，我能問個直白的問題嗎？”

沉煬：“問唄。”

“你不會是想泡我吧？”

沉煬目視著前方，回答得也直白：“沒有。”

“那你為什麽主送我？你別說因為你善良啊，我不會信的。”

“你聽過公子哥驗生活，開法拉利跑滴滴嗎？”

“……”季凝角一，“什麽？”

目的地到了。

沉煬把車停在小區門口，從口袋裏掏出手機，轉道：“看在同學誼上，按起步價給你算，15，現金還是掃碼？”

季凝震撼了十幾秒才反應過來。

微瞇著眼睛，咬牙切齒：“掃、碼。”

由于飯局上和水曲柳聊過天，季凝的微信還登陸在小號。

也懶得切換了，直接對著他亮出的二維碼掃碼付款。

沉煬的目落在手機鏈那頭的哆啦A夢上：“你這哆啦A夢可啊，哪裏買的？”

季凝心不在焉地回答：“朋友送的。”

說完，頭也不回地下了車，高跟鞋噠噠噠的聲音漸漸遠去。

沉煬低頭看了眼賬信息裏的微信頭像，和Ning一模一樣。

居然還真是。

其實，自從大家知道他會贈送木雕作品後，各式各樣的索要理由他都見過。

什麽朋友死之前想再看一眼奧特曼。

什麽七十大壽的媽媽唯櫻桃小丸子。

對于一看就心懷不軌的人，沉煬一般就無視了，但聊得來的人，他不太會在意對方的理由是什麽。

就比如Ning。

雖然只是一場游戲的接，但他心裏已經把列為了合得來的那一類，所以即便清楚說有孩子是假的，他也不覺得冒犯，甚至有來有回地跟玩起了角扮演，但他從來沒想過，Ning居然可能是自己認識的人。

今晚在包廂，劉導帶著向他走來時，他一眼就看到了季凝手機鏈上的這個哆啦A夢。

他從來不重複創作作品。

所以他很肯定，這就是他送給Ning的那一個。

不過他并不確定，Ning就是季凝。

因為也有可能，Ning在收到哆啦A夢後，又轉送了別人。

直到此刻。

離婚獨自帶兒的單親媽媽？

呵。

好像確實是能扯出的理由。

之後的幾天，季凝和水曲柳依舊每天會一起打個半小時游戲，但更多時候，都在為進組《一級機》做準備。

進組的前一晚，季凝想起開機儀式上免不了有記者懟著臉拍，于是趕拿起面，做了頓皮管理。

愜意地往床上一趟，百無聊賴地刷著朋友圈。

一路往下劃，水曲柳在半小時前發了一條，文案簡簡單單，只有三個字：【新作品】。

是長鼻子的匹諾曹。

為了和他套近乎，之前他發的每條朋友圈，季凝都會點贊。

這條也不例外。

但拇指在即將到手機屏幕時，卻又頓住。

匹諾曹……

想起自己在他面前的人設，季凝莫名有點心虛。

正好，微信上跳出一條新消息，是經紀人芬姐給發來的、由編劇修改後的新版劇本。

季凝的注意力瞬間被轉移。

坐起，靠在床頭，認認真真地看了一會兒，但越看，怒氣越往天靈蓋沖。

修改後的劇本，和最初接的劇本，大相徑庭。

最大的差異就在于，原本給主角設置的高劇，現在基本都移到了男主角上。

比如主角靠自己的人脈，找到了反派盜取機的關鍵信息，但新劇本裏，變了主角一籌莫展，于是求助男主角，男主角開啓大殺四方模式，讓反派得到了懲罰。

這不僅僅是局部劇變的問題，而是變了之後，主角人設崩塌、前後劇矛盾、整個故事虎頭蛇尾。

季凝一把扯下臉上的面，手指啪啦啪啦在鍵盤上飛速敲：【為什麽突然改劇本？】

芬姐：【沒辦法，定下出演的時候，李延楷還沒你人氣高，但誰能想到上個月人家一部劇播出紅了呢，都在鬧，說這故事男主是背景板，不改劇本就罷看，投資方要賺錢，當然會考慮這些。】

是沉煬的決定嗎？

難不那天飯局，真得罪他了？

但這部電影，投資方有幾個，所以季凝又問了一句：【哪個投資方？】

芬姐：【橘子視頻，你也知道，徐總和李延楷關系不一般。】

季凝的目冷了下來。

季凝：【那我不演了。】

芬姐：【你想不演就不演啊？合約都簽了，你知道違約金有多嗎？你才剛出頭，賺的夠賠？還是你想回去求助你爸媽？】

爸媽向來是季凝的死。

當演員，父親本來就不同意，所以努力地想拼出一條路，讓父親知道沒有選錯。

這種時候，怎麽可能回去求助？

大概是從的沉默裏意識到了的妥協，芬姐最後發來一條：【好好休息吧，明天就進組了，不要想太多，拍什麽都是拍，錢賺到就行了。】

臉上的面已經風幹，整張臉幹的，扯個笑都困難。

季凝下床去浴室洗了把臉，雖然理智上清醒了些，但上，還是不能接這樣的劇本變。

如果願意拍這種爛片，也不會出道三年，影視劇作品卻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雖然心憋悶，但季凝向來不會虧待自己，所以還是細致地了臉，抹上水和華，做完充分的皮保養，才又蔫蔫兒地回到床上。

手機亮著，掃了眼，居然是水曲柳發來的消息。

就一張圖片，一個新的哆啦A夢木雕擺件，哆啦A夢的雙手高高舉起，大張著，似乎是在喊加油。

季凝輕輕笑了一聲，看到他問：【小姑娘喜歡這個不？】

季凝愣了下才反應過來，他這個“小姑娘”指的是那不知道在哪兒的兒。

翻了個，趴在枕頭上，悶悶不樂地打字：【應該喜歡吧。】

水曲柳：【怎麽了，不高興？】

季凝不知道他是怎麽察覺到的，但這位網絡一線牽的弟弟，對緒的知能力之強，讓有些驚訝。

季凝猶豫片刻，回答他：【我兒在學校被人欺負了。】

水曲柳：【沒有去學校討公道？】

Ning：【對方家大業大，不是我一個人能抗衡的，他們都勸我算了。】

水曲柳用的是陳述句：【但你不準備算了。】

季凝的指尖頓了頓，很肯定地回答：【嗯。】

擺在季凝面前的，有兩條路。

一條是說服其他投資方，一條是，說服徐總。

季凝選擇了後者。

和徐茜其實有過幾次集，在看來，徐茜并不是一個完全是非不分的人，只是出有錢人家，畢業之後就直接進了家裏的公司當高層，沒吃過什麽苦頭，所以想事過于天真，還有點腦。

趁著上午有空，去了趟徐茜的辦公室，耐心十足地和聊了兩個多小時，主旨從“好的故事才是電影功的關鍵”，一路講到“腦是沒有前途的”。

在看到徐茜眼裏出現猶豫的那一刻，季凝知道，起碼有了過半的勝算。

但當下并不能確定自己真的說服了徐茜，直到下午開機，從芬姐口中得到消息——劇組確定按照舊版劇本進行拍攝。

休息室，季凝正對著鏡子補妝，芬姐神兮兮地湊到耳朵邊問：“你知不知道，是誰逆轉了局勢？”

季凝咬著吸管喝了口茶，神悠哉悠哉：“當然是坐在你面前的我。”

“呸。”經紀人白一眼，以為在開玩笑，很篤定地說，“是領域傳的沉總。”

“沉煬？”

“對，我聽說昨晚那劇本也同時送到了他手裏，他看完之後，只給了八個字的評價。”

季凝松開吸管，一雙平日裏冷冷淡淡的眼睛，此刻著幾分疑：“什麽？”

“狗屁不通，差點看瞎。”

季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像確實是沉煬能說得出來的話。

芬姐靠著化妝臺，雙手環抱在前：“中午急開會來著，不過編劇跟我說，沉總沒說幾句，徐總就妥協了，還讓驚訝的，本來以為按照徐總強勢的格，倆人得槍舌戰。”

季凝張了張，最終對于自己去找了徐茜的事毫未提。

一是目的已經達，過程也就不再重要了。

二是，讓經紀人知道做這種事，估計又要被數落一通，說不顧後果。

多一事不如一事。

開心地拿起手機，給水曲柳發了條消息：【討公道功！】

水曲柳幾乎是秒回：【恭喜，哆啦A夢也給你寄了。】

季凝眼神一亮，又收獲一個哆啦A夢的快樂，後知後覺地襲上心頭。

他又發來一個視頻。

季凝點開，畫面定格在桌上的哆啦A夢，本來還以為是一張靜態圖片，直到手機裏傳出了哆啦A夢的聲音——

“既然是Ning說的話，我又怎麽會懷疑呢！”

他把“大雄”，改了“Ning”。

季凝又聽了一遍，居然還模仿得有模有樣，乍一聽跟原版似的。

季凝忍不住笑出聲，心頭僅存的那點憋悶，此刻也都煙消雲散了。

芬姐疑地盯著看，心頭湧起一個不詳的揣測：“凝凝，你不會是……了吧？”

“啊？”季凝回神，“沒有啊，我跟誰去。”

芬姐拍了拍口，如釋重負：“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你現在勢頭正好，可不宜啊。”

季凝沒放在心上，朝水曲柳道了謝，又順手點進朋友圈，發現他在五分鐘前又發了一條。

季凝甚至都沒看容，就禮尚往來地點了贊。

點完才放大圖片。

他之前發朋友圈的容，毫無例外都是作品圖，但今天的有些不一樣，是一張他正在創作時的第三視角照片。

不過只拍到了手。

皮很白、十指修長、指甲剪得幹幹淨淨，因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起，流暢的線條恰到好，宛如藝品。

季凝盯著看了一會兒才把圖片關掉。

心髒卻仿佛被什麽東西撞了一下，猛然一跳。

在知道這個弟弟長什麽樣子前，好像先對他的手起了些微貪念。

季凝第一次，在網上搜索了“水曲柳”這個名字。

但是信息寥寥無幾。

別說照片，就連年齡、籍貫都沒寫，覺網上的資料，還沒知道的多。

至于是不是單，就更無人知曉了。

季凝開始琢磨他的朋友圈，都是作品，沒有任何私人生活相關，頭像也是狗，看著倒不像是頭像。

但這畢竟是猜測。

所以晚上倆人打游戲的時候，故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你和我一起打游戲，你朋友不介意吧？”

那頭似乎笑了一聲：“我沒有朋友。”

“哦。”季凝沒再言語，指尖縱著屏幕上的按鍵。

那頭倒是又問了句：“你這麽晚打游戲，你兒沒意見嗎？”

季凝：“……”

磕絆了一下：“、睡了。”

這話題但凡深聊就有穿幫的危險，季凝趕轉移話題：“對了，我一直有點好奇，你為什麽會對木雕興趣啊？我之前看紀錄片，從事這行業的好像大多都是有點年紀的人。”

水曲柳沉默了一會兒，說：“也沒什麽特別的理由，不太好，閑在家裏的時候想著總要找點事幹打發時間，正好那時候庭院裏堆了些裝修用剩下的木材，就突發奇想試試。”

季凝驚訝地停下作：“所以你是自學的啊？”

“嗯，也在網上問了一些老師。”

季凝剛想問為什麽不直接線下去學，又想起他剛說自己不好，總閑在家裏。

“那你現在怎麽樣啊？”

“就這樣吧，過一天是一天。”

季凝垂下目，水曲柳的話，讓想起了一個人。

“你這況，跟我一個同學還像的。”

“同學？”

“嗯。”對戰結束，但語音卻還在繼續，季凝無聲嘆了口氣，“他也是，高中就讀了一學期，然後就回家休養了，這幾年好像也一直閑在家裏。”

“但是我前些天看到他，神抖擻的，聽說這些年還了無數朋友，他那樣的爛……”季凝頓了頓，改了用詞，抱著鼓勵的目的，篤定地說，“爛都能恢複健康，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那真是借你吉言了。”

他今天選的是滄桑大叔音模式，但不知為何，即便如此，季凝依舊約聽出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怎麽了？

說的好的啊。

沉煬：真會說話，下次可別說了。

“既然是大雄說的話，我又怎麽會懷疑呢！”來自《哆啦A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