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節之后，宗延黎因得了烏桓運送來的軍資糧草相助，養足了兵力再度朝著西桐城攻去。

冬雪未消，春雪復落。

宗延黎高坐戰馬之上，向西桐城所在方向，看著那魯國的旗幟在春雪飄落之中依舊傲然而立，握著韁繩的手收幾分，而后抬手揮，兩側軍陣之中緩緩推出了攻城的弩車。

后方投石揚起手中旗：“投石車手準備——！”

“攻城！！！”

“殺——！”

沖鋒的號角聲響徹耳畔，那在雪花飄落之下驟然亮起的火把如此耀眼奪目，火焰舐點燃了石頭上的火油，隨著繩索崩斷的聲音傳來，那投石車中巨大的火球飛而出。

熾熱的火球在空中劃過一個漂亮的弧度，從將士們的頭頂劃過，最后狠狠的砸進了西桐城城樓之上。

霎時間哀嚎慘聲四起，巨石砸落地面，巨大的轟鳴聲震的人耳發疼。

城池下方架起了一個又一個登云梯，后方攻城弩高高架起，泛著寒的弩箭嗡的一聲飛而出，輕而易舉的就將那西桐城城墻上立起的盾牌穿了。

“將軍！”西桐城，卑恩斯抬頭看向那跑進來的兵卒，從他的臉上看到了惶恐驚慌之：“西桐……快守不住了。”

卑恩斯臉生變，驟然握了椅子扶手，雖然早在目睹都哲之死，得知烏桓降的消息之時，卑恩斯已有所預料西桐恐怕再難守了，可是卻沒想到這一天到來的這麼快。

他沉下心神，穩心緒不急不緩的開口說道：“繼續燒火油，運巨石上城墻！”

“西桐不能破！”卑恩斯轉頭道：“即刻向源、西慶求援！”

“將這軍報加急送往皇城帝都，請皇上早做裁決！”卑恩斯哪怕現在再不想承認，也明白當下魯國所局面無異于垂死掙扎，以魯國兵力確實可以抵擋一時，但若要取勝，簡直難如登天。

“是！”

家國之危從未這麼清晰過，哪怕是這多年來魯國一直在四為戰，卻都沒有太清晰明顯的為難之，但是隨著一步步走到今日，他們終于切實際的到了國難當前的恐慌。

他們終于直面上了宗延黎，再沒有盟友，沒有退路，只有這仿佛岌岌可危的城墻抵擋著。

如此強攻之下，所有的戰略謀劃都了空談，攻城弩擊碎了盾甲，巨石砸毀了城墻，戰火燒不盡，水混雜著碎碾碎在了城墻之上，城墻上下堆積的尸分不清敵我。

三天日夜不休的車戰，所有人熬的雙目通紅，西桐城火油燒盡，柴垛皆空，終于在那沖車沖撞之下，城門關隘不堪重負出現了明顯斷裂的橫梁，城門后守城軍背靠著城門以軀死死抵擋著。

咚——！

沖車撞擊城門傳來的震，震的人心頭都跟著抖了三抖。

“援軍，援軍到了——”就在他們近乎絕之際，突如其來的呼喊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太好了！”

“……”

宗延黎迫于力暫時撤軍了，西桐城守軍人人臉上都帶上了劫后余生的喜悅，援軍的到來讓西桐得到了片刻的息，而此時卑恩斯也接見了源和西慶到來的援軍。

這三日卑恩斯本不敢閉眼，時刻盯著戰局，就怕稍有差錯而致西桐被破。

“即便是兩位將軍來援，西桐也是岌岌可危了。”卑恩斯面上神滿是疲憊，被戰火洗涮的城墻絕對再抵擋不住下一次的猛攻，宗延黎得了攻城車弩，他們本難以招架。

“軍資告急，皇上對此還未示下……”卑恩斯覺得非常心累。

“那弩車太霸道了，若不能毀去，對我軍而言本無法抵。”旁邊的將領臉上都掛著彩，適時開口說道：“早前領教過那弩車之威，可是沒想到這些年大乾竟又將其改良了。”

“力量更為龐大，速度也更快……”

“我軍投石車的距離，本不足以投石砸毀敵軍的戰車。”

“這還是被毀了小半攻城車，若全部數量，簡直難以想象……”

軍帳之中各種聲音響起，無一例外都是對此束手無策，甚至語氣之中有一種深深的畏懼。

越于其適時開口說道：“西桐城對我軍而言并無地勢優勢，敵軍既借助外力強攻，我軍若還在此強守也是無用之功。”

“大將軍，依在下之見當退居丹林關，占領高地，以借助地勢之便，讓敵軍攻城戰車做無用功。”越于其連忙上前，手指著前方桌上地圖說道：“此乃守城優勢之，待消磨了敵軍士氣，再出戰奪回西桐不遲。”

“不錯，當下正該是避其鋒芒之際。”卑恩斯沉下眼，聽著越于其的話緩緩點頭應下了。

丹林關地勢高，敵軍弩車程會地勢所累而削弱許多。

卑恩斯揚眉說道：“宗延黎想要西桐，卻也不能他如此輕易得去。”

在確定好方向之后，卑恩斯對此展開了新一部署，而另一邊宗延黎也沒閑著，此時與眾將士端看著眼前地圖，手指劃過源和西慶兩個方向，指尖頓住道：“距離西桐最近的便是這兩。”

“此番西桐求援極有可能是這兩。”宗延黎抬眼看向眾人說道：“卑恩斯得援，定會思量撤軍之路，吃了我們攻城戰車的虧，當行避其鋒芒之策。”

“此時再強攻，消磨的是我軍士氣，不可取。”宗延黎神平緩道：“我兵分三路，破西桐、源、西慶，三路齊進，攻魯國！”

宗延黎點了龍飛和蒙奇二人各領一路兵馬，當天便出發了。

那邊卑恩斯還西桐城留兵設伏，先一步將糧草軍資運送出西桐，調走了主力兵馬準備放棄對西桐的駐守，毫不知源和西慶已經即將失守了。

等到卑恩斯退出西桐，抵達丹林關的時候，還未來得及口氣，就收到了急報傳來，源和西慶兩城接連失守！

“宗延黎！！！”卑恩斯幾吐，看著眼前的軍報半天緩不過氣來。

“此人用兵之詭，實在讓人措手不及。”越于其臉上神也出現了幾分古怪之，深深皺眉為魯國到了擔憂。

兩日之后，西桐城破的消息隨之傳來，卑恩斯判斷出宗延黎兵分三路過寧陜直定，魯國腹地！

當下哪里還坐得住，直接轉兵回援定，不想宗延黎取定之意竟是虛晃一槍，實則三路兵馬在定境外會合，趁卑恩斯未曾反應之際，占領丹林關去了。

被團團戲耍的卑恩斯為此大肝火，等到他再度領兵跑回丹林的時候，兵馬已是疲憊不堪毫無戰力了。

“可惜了，未能一舉奪下丹林。”宗延黎站在軍陣之中，瞇眼看著丹林關以地勢之優抵了一攻勢，撐到了卑恩斯的到來，很是可惜的嘆了口氣下令收兵。

“將軍往好了想，如此溜了一圈，也算是損耗了敵軍糧草人力，不算太可惜。”裴良微微垂眼笑道：“魯國到底不是北國，兵力尚且充裕，若想輕易破關，還得消磨其兵力才是。”

話外之意，這與魯國對戰還需得打上一段時間

宗延黎收兵回營，當即召眾部議事。

自今日為戰看來，丹林關地勢高，易守難攻，敵軍兵力盡在此，若強攻于我軍并無益。

“分兵為戰，滋擾敵國重要城池掠地。”宗延黎在沙盤之中標注出幾位置，決定效仿當年南康之法，垂眸說道：“無需深作戰，以此消耗敵軍兵力，至敵軍人困馬乏，國力虛弱之際，便是我軍破國之時。”

“而今當值春耕之時，各營將軍分而領兵，游擊于河道城池各，至魯國百姓閉門不出，搶掠耕牛損毀犁為上！”

“引敵軍追擊便避戰不出，互相為援，萬事小心，切勿急功近利，追敵深而落了敵軍圈套。”

宗延黎細細說來，眾人聽著連連點頭，當下便是明白了宗延黎之意，咱們將軍這是準備打持久戰啊！

略微停頓繼續道：“若遇到守薄弱城中，劫糧而出，不可貪得無厭久留城，恐敵軍援軍而至困城中，可明白？”

別人明沒明白不知道，反正符嘉石是完全聽懂了，這跟他當年為山匪流寇之時，四為戰有什麼區別！

宗延黎再三強調，不可貪功冒進！

眾人齊齊應下，而后便開始新一的部署，宗延黎駐守大營，也不會讓丹林關太安逸，自然也是三天一擾，兩天一陣的打著，如此緩慢而穩定的消耗魯國國力。

起初魯國并不知其意，還當是宗延黎佯攻他，他們分兵，然后好一舉攻下丹林。

后來卑恩斯就發現自己想錯了，襲之多如牛，偏偏又并非強襲攻城，倒像是故意擾，驚擾百姓損壞犁車踐踏田地，以至百姓怨聲載道，有地不敢耕，有種子不敢播種。

人人惶惶不得終日，生怕什麼時候敵軍就大舉攻城了。

兵馬出城圍剿，那些滋擾百姓的敵軍轉頭就跑了，毫不與戰，以至于各城池連確切的敵軍之數都上報不準確。

“什麼兩萬人！？”卑恩斯看著這各呈送上來的軍報，寫得那一個比一個離譜，哭爹喊娘的找他要援軍。

“敵軍一共才多人馬，豈會用兩萬人去打你一個掌大的城池還沒打下來！”卑恩斯簡直氣笑了，這某些守城之軍簡直就是膽小如鼠的的廢！

“牛馬被劫掠，宗延黎這擺明了是故意的！”卑恩斯接連看了許多軍報，狠狠咬牙一掌拍在了桌案上。

越于其也順勢拿了幾個略一看，深思片刻說道：“短時間此舉對我軍并不會有多大損害，但是……若長此以往下去，百姓不得安居，民心難安容易滋生禍端不說，我軍多番滋擾必定疲于應付。”

越于其放下手中軍報，神略顯凝重道：“一月無虞，那一年呢？”

“春耕未種，秋收無糧，國庫開倉損耗國力之大難以估計。”越于其深深嘆了口氣。

“先生以為當何解？”卑恩斯哪里能不明白，當下深吸一口氣低聲詢問道。

“敵軍既然行分兵之策，那……”越于其想了想道：“我們不如順勢而為，分而殺之，設伏城中敵深，逐一擊破！”

卑恩斯覺得可行，當下召集眾將士，開始深展開策略。

而后自春日兩軍以如此你來我往的姿態，追追打打直至秋分，綠葉變黃飄落，兩方都未曾討著什麼好，但是宗延黎的目的卻已經達到了，魯國百姓深侵擾。

魯國兵馬疲于應對，軍資糧草流水一般的消耗殆盡，卻也只殲滅了宗延黎帳下幾支幾十數百人的小隊罷了，連領軍之將的屁都沒到！

而宗延黎雖然也未曾打下一座城池，但是其侵擾的目的達到了，且符嘉石等人默契的帶著莊承弼和裴良等幾位先生，與當初軍陣對戰一般各自為營，配合相當默契搶掠城池百姓毫不手。

竟無需宗延黎運糧支援，自己想方設法的自給自足，必要時刻左右一起打掩護，分贓均勻的不像正規兵馬，倒像是干的流寇那一行……

自秋又冬，四兵馬這才慢悠悠的回了大營，宗延黎瞧著那還拉回一車糧的符嘉石，無比佩服的對他豎起了大拇指。

相比起符嘉石的自在，沙昊乾就狼狽多了，實在是沒干過這流竄的路數，他是以守城為戰出的，這等戰真是讓他很是不痛快啊！

“沙將軍不必困擾，符嘉石本就出流寇山匪，行事自然是得心應手許多。”宗延寬了沙昊乾幾句，沙昊乾心中憋悶，出帳了之后就去找符嘉石取經去了。

誰能想到，他正兒八經軍戶出的，如今竟要去學干山匪流寇的勾當啊！

實在是沙昊乾覺得丟人，怎麼就他要大將軍幾番糧草支援啊？

宗延黎無奈失笑，并未多說什麼，而是來了裴良和陸沛白等人整理軍報，又到了年終之時，這寫不完的軍報才是讓宗延黎最為頭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