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拿刀的宗延黎不同,持刀與他對戰的宗延黎所行招式大開大合,無非便是橫劈豎砍以力博之。
龍飛觀其刀法已是琢磨的差不多了,只是尚未尋出破力之法,只能四兩撥千斤與之纏斗,接連對戰了三日,兩人誰都沒討著什麼好。
龍飛原以為二人最后的戰局,只在力竭之后見分曉。
卻沒想到換下長刀,提槍上陣的宗延黎那攻勢竟是大改,像是突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
那立于馬背上的宗延黎眸似是著幾分沉沉暮氣,恍惚之間他似是覺得那立于馬背上的并非是什麼十幾二十歲的青年,而是那飽經風霜踏過遍地烽火而來殺敵無數的老將。
一雙眼眸朝著他來,似是穿了云霧了他的心底。
龍飛形容不出那是一雙怎樣的眼,只在這一刻覺得頭皮發麻,觀之那槍出之勢再難敵之!
鏘——!
刺啦!
那鋒銳的長槍尖端撞擊在他的長刀之上,出了星點火花。
龍飛只覺得那蓬而來的殺機鋒銳,如海嘯朝著他當頭罩來,槍勢夾雜著凌冽殺機,刺破了周遭流的空氣,兇狠萬分的扎了他的肩胛之中!
“砰!”宗延黎長槍橫掃而去,直接將龍飛打下了馬背。
“大哥!”那端坐在慶國軍陣之中的白鷹軍兄弟,見此一幕皆是驟然提起了心來。
而這邊宗延黎手中攻勢分毫不減,龍飛吐了口混雜著泥沙的沫,提刀擋來,二人再度戰,瞧著那飛沙走石的景象,一時竟是看的有些眼花繚。
那邊宗延宏圖不得不贊嘆道:“那白鷹軍將領卻有幾分本事,戰至此尚還有余力。”
“卻是不知阿黎何時學了這一手槍?”宗延宏圖大為困,宗延氏家中傳承下來的皆是刀法,從未有人用過槍,而今乍然得見宗延黎這一手堪稱出神化的槍,宗延宏圖都震驚了。
“明威將軍從未見過我家將軍用槍?”旁人沒注意,裴良卻是聽了一耳朵,當下也是覺得驚詫。
看的出來宗延黎的槍并無什麼太多的技巧,不像是用刀之時像是與那長刀自小相伴的親昵之態,用槍之時的宗延黎招招皆是殺敵之勢。
且……
裴良看著宗延黎那對敵的背影,不知為何總覺得說不出的奇怪,好似有著一種孤注一擲,恨不得以戰死的孤勇悲壯之呼嘯而來。
他眉梢皺著,親眼目睹了宗延黎手中殺招凌冽朝著龍飛門面而去,在這一刻似見天邊風云變幻,頃刻間烏云蔽日。
“啊——!”那長槍刺龍飛腰腹,隨著那天際大雨落下之時,便見宗延黎手中長槍帶出的一片霧。
“大哥敗了。”那站在旁側的玉面青年面復雜,攥了手中玉笛忍不住輕聲嘆道。
雨幕落下,宗延黎手中長槍似泛著寒,驟然朝著龍飛間刺去。
那玉面青年臉大變,驟然喚道:“二哥快去!”
站在青年邊的男子,手持長戟縱馬而出,怒吼一聲將手中長戟擲出:“休要傷我大哥!”
宗延黎反手擋下那擲來的長戟,后退兩步站定。
磐石站在龍飛面前,盯著宗延黎如臨大敵,瞧著那相護之態,儼然一副今日若想取龍飛項上人頭,便大有一副從他上踏過去之意。
宗延黎本也沒想痛下殺手,見此一幕干脆將手中長槍在了地上,迎著那淅淅瀝瀝的雨水,瞇眼盯著眼前二人說道:“便是你再來,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咳咳……宗延黎你可莫要小瞧了人。”龍飛滿泥濘甚是狼狽,捂住流不止的腰腹支撐著站起來。
“今日之戰,是我敗了。”龍飛深吸一口氣,眸復雜看著宗延黎,心中或是有幾分兵敗的不甘,卻還是攥了手中大刀說道:“我知你剛剛留有余力讓我二弟來救。”
“多謝。”龍飛閉了閉眼,似是想甩開了落進眼睛里的雨滴,轉而扶著磐石的胳膊道:“我們走。”
“白鷹軍,自會退出戰局。”
“……”
宗延黎看著龍飛爬上馬背,磐石相護回了慶國軍陣之中。
白鷹軍歸還了慶國所給錢糧,分毫未取自請退出戰局:“我龍飛技不如人輸了陣!自當沒臉再戰,且此番負傷在不能領軍敵,還請恕罪!”
龍飛抬手對著袁橫道:“若來日,袁大將軍生死之際,龍某愿為將軍戰一場!”
“此番慶國與婺國之戰,我等便不手了。”龍飛此意便是意在欠袁橫一個人,日后若袁橫生死存亡之時,他愿意救他一命僅此而已。
“兄弟們,我們走!”龍飛拱了拱手,當即振臂一呼帶著手底下的兄弟們就此離開了。
袁橫臉變了又變,幾番挽留都未能留下龍飛等人,眼睜睜看著白鷹軍撤出陣地,心中忍不住罵娘,他真是沒想到那宗延黎竟還藏著這一手,之前分明打的有來有回的。
卻沒想到今日卻像是陡然之間換了個人似的,竟是打敗了龍飛!
慶國之中混一片,婺國之中卻是歡呼雀躍,宗延黎的呼聲一重高過一重,原本抱著與宗延黎一爭高下的寧池,如今向宗延黎的目,已然有種高山仰止的尊崇之態。
羅仁則是默默的將心中自己的勝率一降再降,凝著宗延黎的眼眸萬分復雜。
“將軍實在是太厲害了!”蒙奇幾人興不已的圍了上來。
宗延黎卻是極淺的笑了笑,把手中長槍還給了聞年,轉首對著裴良道:“你隨我過來。”
裴良應聲,跟著宗延黎了帳中。
宗延黎拽過架上掛著的巾,了把臉坐去了旁邊椅子上,擰著眉說道:“裴良,我要將白鷹軍招麾下,但是這龍飛不好說服,他那帳下兄弟亦是不好說服。”
“你素來口才極好,此番我要你去追著白鷹軍的去向,務必將人給我請回來。”
“可有把握?”宗延黎揚眉看向他道。
裴良直腰板,笑了笑說道:“自跟了將軍以來,這是將軍第一次委以重任,良便是毫無把握,也定要將這事做的有把握,只不過將軍若要良去,良需得要一人。”
宗延黎淡淡一笑:“可是要聞年?”
裴良哈哈大笑:“知我者,唯有將軍也!”
宗延黎擺手說道:“給你便是,有聞年隨行在側,我也無需惦念著你的安危,那龍飛手下幾個兄弟皆是能人,若能將他們全都招攬麾下,于婺國而言可謂如虎添翼!”
“良明白。”裴良低聲應道。
“你此去只需說服一人足矣,白鷹軍中三把手,便是龍飛的三弟,此人復姓公孫,單名一個璞字。”宗延黎攥著手中帕子說道。
“公孫?”裴良心下微驚,帶著幾分沉說道:“若是沒記錯的話,公孫乃是亡國燕朝皇室的姓氏,燕朝滅亡久遠,這世上竟還有公孫氏的后人?”
“嗯。”宗延黎略微點了點頭道:“此人智計無雙,若你能說服他來,當是事半功倍。”
裴良略有些苦笑,心中不免暗想著,自家將軍可真是會給他找活干啊!
若說是游說龍飛那等本就出草廬的流寇倒是還有些把握,可這公孫璞怎麼也不像是他能輕易游說的,裴良垂眸思量了許久才說道:“將軍,良有話要說。”
宗延黎點了點頭示意他說,裴良斟酌著話語道:“將軍若是要用人,大可如慶國一般,只將其做先鋒所用也未嘗不可。”
“放任白鷹軍離去實在是一大損失,依良所見,上上之策自是游說勸其投誠最為可靠,然白鷹軍軍已久,龍飛與其下兵將兄弟如手足,恐怕不會輕易被說服。”
“且即便是說服了,白鷹軍編軍中免不了出現抱團再叛出之象。”
“良有一計,既能留下白鷹軍,又能讓白鷹軍我軍之中,為將軍所用。”
宗延黎聞言揚了揚眉道:“說來聽聽。”
裴良擺正臉道:“白鷹軍下部眾約莫五六千之數,自慶國離去之后便見其兵馬分作三路離開慶國邊境,當是行軍人數龐大故而兵分而行,將軍何不扮做慶國兵卒設伏,引起白鷹軍與慶國之爭端。”
“俗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裴良繼續說道:“那龍飛最是重信,若見自家兄弟遇伏傷必定大怒,這時我等再行邀約,豈非水到渠?”
“只要那白鷹軍了我軍,將軍再行收編便是輕松多了,何需一開始就要他們投誠呢?”
宗延黎聽完了裴良的話語略有幾分沉,良久之后搖了搖頭道:“此計雖好,可卻并非攻心之計,我既是要白鷹軍為我所用,求的便是死心塌地,若按此計而行,龍飛事后所知,定心生隔閡。”
“不過……”宗延黎話語一轉又道:“你倒是給我提了個醒。”
“這計,讓慶國用來,最是合適。”宗延黎倏然笑道,沖著裴良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過來。
裴良近前,便聽宗延黎道:“你出帳去游說白鷹軍之時聲勢做的浩大一些,好慶國知道我軍有心招攬白鷹軍,注意慶國的探子可有跟隨,再演一場戲……”
宗延黎要慶國做那個惡人,而今局勢之下,慶國最怕的就是白鷹軍婺國所收買勸服。
一旦聽到了這風聲必定是坐不住的,屆時只需引慶國對白鷹軍手,宗延黎再出面招攬最是順理章了!
宗延黎自覺得自己不是什麼十足十的良善之輩,若能小施計策達目的,何樂不為呢?
宗延黎與裴良謀相商之后,最終敲定方向裴良當即帶著聞年,以及一行兵將出營而去了,而另一邊慶國果然也收到了宗延黎帳下謀將裴良出帳的消息,看著那方向似是追著白鷹軍撤軍的方向去的。
“大將軍!那宗延黎分明是對龍飛起了招攬之心啊!”慶國帳,徐英豪等一眾將領這會兒真是心急如焚。
“若白鷹軍了婺國軍帳,對我等而言簡直是滅頂之災。”
“斷不能讓這種事發生,我就說那白鷹軍分明就是故意的,給錢給糧就能被驅使?實在令人不安。”
“要我說不如趁著他們尚未離開慶國境,直接伏殺了!”
“既不能為我所用,那也不能便宜了旁人!”
帳中將士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起話來,此言一出惹得眾將士紛紛附和。
袁橫卻是搖了搖頭說道:“若此時設局伏殺,只會讓我等再添一敵,爾等莫要忘了,白鷹軍是如何軍的,那都是一群流寇。”
“流寇最難得之便是擅于游擊,若我等未能一擊之下,將白鷹軍盡數伏殺,只要了幾個網之魚,那些流寇軍必定懷恨在心逃出慶國東山再起。”
“世之下最不缺的就是流寇,屆時白鷹軍卷土重來,我軍如何抵?”
眾人聽著袁橫這話心頭皆是一沉,帳陷了片刻寂靜之后,便聽旁邊一位將領道:“大將軍,此番婺國前去游說白鷹軍,我等不如將計就計,便說那婺國打著游說的旗號,實則是想伏殺白鷹軍。”
那將領沉著說道:“我們只需伏殺之時佯作是婺國軍隊,不說全數殲滅白鷹軍,只伏殺一路兵馬,嫁禍婺國讓婺國與白鷹軍為仇敵便可,如此這般,豈非兩全之策?”
袁橫聽著心頭一,眉梢略微揚起,似乎覺得這倒是個不錯的辦法。
“只是,如此一來我們便不能在慶國境手。”袁橫想了想,轉吩咐道:“去查查白鷹軍三路兵馬所行之路,兵力分別多。”
“此事需得謹慎,不可留下破綻……”袁橫與帳下將軍們切商議著,殊不知他們走的每一步都在宗延黎的預料之下。
此時的龍飛毫不知自己已經被盯上了,與宗延黎那一戰讓他傷不輕,以至于行軍都慢了幾分,至今尚未出慶國境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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