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錢蓓起了個大早,哪兒也沒去,就在李黎長租的這農家院里,打水洗漱一番,從隨行李箱里取出一部平板電腦,坐在房門外的臺階上,開始拳掌。
“張先生,別跟我玩躲貓貓的游戲,網絡時代,外加天網工程,除非你躲到外太空去,不然,我遲早會把你找出來!”
開啟iPad前,活了手指關節,準備大顯手大干一場。
“我包打聽的金字招牌,可不是隨便糊弄人的!”
今兒就要發業關系網,張懸賞令,不惜雇傭賞金獵人,掘地三尺,也要將躲在里的老鼠揪出來,
“起這麼早,你在網上找租房信息嗎?”
不知什麼時候,李黎走到了背后,看坐在臺階上捧著平板電腦,手指飛快地屏點,大清早就在埋頭苦干,忍不住說了一句:“不用這麼著急,你可以先住這兒,等找到合適的房子再說。”
錢蓓頭也不抬,立馬接口:“好啊,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附近應該有早餐店吧?”早飯沒吃,李黎正準備出門,錢蓓忙又接口:“有、有,這里出去、土路走到盡頭往左拐,再前行百步,看到疊著蒸籠,擺著桌椅板凳的那家就是賣早點的。姐,順便給我帶四個包子、一袋豆漿。昨兒連晚飯都沒吃,我肚子都扁了!”
還真是半點都不與人客氣,李黎啞然失笑,獨自出門買早餐去。
坐在院子里的錢蓓,一個人還在自言自語:“好家伙,可算是找到你了!”點開圖片文檔,兩眼一亮,“虧得當初我多留個心眼,在手機里儲存了你的照片,存檔在電腦上,這回定要讓你無所遁形!”
有了冒牌房東張先生的照片資料,下一步,就可以發布懸賞通告了,“撲蝶人”行的信息流平臺,比較特殊,沒有鑰,并非行人,還真不到門道,窺不著門徑。
但是,錢蓓做事向來跳,不按常理出牌,“撲蝶人”的信息聚散地,鮮顧,一直以來,都是以自己的方式來開展業務,獨樹一幟。
“找人,先找‘’。”包打聽的職業靈敏度,讓很快抓穩突破點,從張先生的人際關系、活范圍、生活習慣手,也就是這個人最本的生活工作狀態以及個人習慣,這就是一個人的“”,除非這個人突然心大變,興趣好等習慣全改,變得面目全非,否則,總有蛛馬跡落在他活過的范圍。
“網民的力量是強大的,民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賞金獵人那得花多錢哪,錢蓓這只鐵公哪里會舍得花錢去找真正的賞金獵人,找的是網絡上的游戲玩家,以往悉來的閑人散人。
“找人游戲,今兒誰有空來玩?懸賞游戲裝備,H市的玩家敲我私聊。”
張先生這幾年的生活工作軌跡,一直在H市,不多會兒,就有不玩家聯系,想要玩找人游戲。
飛快地整理著照片及一些資料,除了張先生生活作息范圍周邊以及他的親朋好友,余下的就是拿著照片往車站打聽了。
而張先生在網絡上也留下過不痕跡,社平臺朋友圈,這里面藏的線索,都需要耐心地剝繭,找到有用的線索,親自去逐一核實。
整理好了資料包,正要傳文件給在線等的玩家,突然,手機響,盧阿姨大清早打來電話,通知:“趕到阿姨店里來,取回你剩余一年的房租租金。”
“一年的租金?!”這是怎麼回事?
“趕過來,來晚了錢可就沒了。”盧阿姨半開玩笑。
“等等,我這就過來!”也不等李黎帶早餐回來,錢蓓立馬蹦起,以火箭般的速度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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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點。
錢蓓風風火火趕了回來,盧阿姨就在雜貨店門口等,遠遠地沖招手。
“阿姨——”沖過去就問,“怎麼回事?”
“張先生今兒一早就托人捎帶了這包錢來。”盧阿姨手里拿著報紙包裹的一包錢,當著錢蓓的面,打開:“喏,數一數,看數目對不對,是不是剩下的一年租金?”
“張先生?”他本人沒有面,甚至為了避免暴IP所在,連微信微博都沒有登陸,這會兒居然托人將剩余的租金返還,錢蓓既驚訝又開心,忙不迭低頭細數:“真的是……沒有錯,正好一年的租金!”欠的,對方已如數奉還!
“張先生還托人轉告,說他之前有聯系過你,當時就想早點跟你說明況,但是他開不了口。”
盧阿姨這麼一說,倒是記起來:張先生上次突然在電話里聯系,說話還吞吞吐吐的,敢是知道張瀟瀟一回國就鐵定要來收回房子。
“他躲著我干嘛?”錢蓓就納悶了:有心還錢,卻不敢面,該不會還有什麼事瞞著吧?
“蓓蓓,你是包打聽呀,張先生怎麼躲得過你?”盧阿姨搖搖頭,“他不是躲你,而是躲!”說著,悄悄指了指隔壁那棟二層小樓。
“當爸的躲兒?!”錢蓓似有所悟,“當年的風流債,他還真虧欠了自家人?”
“清難斷家務事!”盧阿姨低聲兒,“蓓蓓,阿姨只想提醒你——張瀟瀟這個孩子,從小的生活環境不同,的想法、行事作風也有些另類,就連張先生都要躲著,你可千萬別去招惹,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哐啷!隔壁那屋的卷簾門震,盧阿姨嚇了一跳,慌忙竄進自家店里,急急沖錢蓓擺手:“快走快走!你寄存在我這里的東西,什麼時候想拿回去,來一通電話,阿姨托人給你送過去,你自個千萬別過來,趕走!”
敢隔壁屋里住著只吃人的老虎?!錢蓓只覺盧阿姨這麼張的樣子,未免小題大做了,可人都躲到雜貨店里頭、不肯與多聊了,就揣著拿回來的那一年租金,自個晃悠到隔壁屋,抬頭一看:
嗯,還是原先所悉的門面招牌,連“包打聽”這塊金字招牌都掛在原來的位置……咦?不對呀,的金字招牌不是被觀小曲那夜扮作流氓來尋釁砸了去,一直沒有重新修整好嘛,怎麼現如今,這門面上竟多了一塊“包打聽”的招牌,與原先的那一塊,還一模一樣。
“克隆?盜版?”錢蓓驚呆。
這時,卷簾門拉起,里層的玻璃門再推開,一個男子站在門口,剛了個懶腰,就與門外的錢蓓四目相了。
“是你?!”錢蓓大吃一驚:門里的男人不就是那晚上門找過的客人麼!記得那晚自己本該去“浪漫在線”西餐廳與方大廚見面相親的,就因為工作室里突然來了這位客人,才沒能去。
路人甲的長相,普普通通的穿著打扮,只不過眼前的這個男人沒有再戴上那頂鴨舌帽,也沒有架那一副黑框眼鏡,錢蓓卻仍是一眼認出了他。
就是他,那晚來蓓蓓工作室里,坐下后連咖啡都不沾一口,老是沖問東問西,藏在鏡片后面的眼睛暗中瞄著什麼,旁敲側擊打探工作室的經營狀況,最后也沒代要委托辦什麼事,就匆匆離開,臨走時,好像用手機悄悄拍了張照片……
還真是商業間諜?!
當時的懷疑,已然真,錢蓓瞬間明白了:“好你個張瀟瀟!”難怪連張先生都躲著不肯見兒,這個兒的手段實在是無所不用其極!
“你、你……”門里的男人兩腳一,猛地轉往屋里跑,顯然是自知大事不妙,急去搬救兵。
錢蓓腦門子都氣得冒煙了,一夫當關地堵在門口,大吼一聲:“張瀟瀟,你給老子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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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多。
李黎圍上了圍、套上了袖套、手套,正在租來的農家院老房子中收拾打掃,擰開水龍頭,地上拖著長長一塑料水管,沖水洗地,石板地面的塵垢被沖走,水往院子里流。
“哎呀!”
院子里一聲痛呼,李黎忙出去張,卻見錢蓓剛進門就在地上摔了一跤,著屁站起,狠狠了臉。
“你這是怎麼了?”李黎愕然:這人出去一趟,回來怎麼渾臟兮兮,臉上青一塊紫一塊,還留有指甲抓痕,難不是跟人干架了?
“強龍不地頭蛇!”錢蓓恨恨咬牙,噔噔噔地沖進屋里,又抱起平板電腦,“不就仗著背后有男人撐腰麼,自個打不過,讓兩個魔鬼教練魄的彪形大漢來給你出氣,臭不要臉!敢跟老子搶生意,哼,走著瞧!”
“蓓蓓,你、你在做什麼?”李黎不擔心。
錢蓓頭也不抬,專心致志地捧著iPad打開了自個設在網絡某家知名商圈平臺的虛擬店鋪,埋頭苦干,咬牙切齒地應了個聲:“接單、做生意。”
無論是包打聽還是撲蝶人,李黎對此都相當陌生,只知道打那以后,錢蓓一直沒讓自己閑著,一直在忙個不停,三天兩頭往外頭奔,憋著的心火兒卻一天比一天旺。
直到有一天……
早晨起來,李黎照常開始打點布置老房子,錢蓓的手機響起,距離較近,聽到錢蓓接聽手機時,口稱呼對方:“秦大律師?!”
李黎登時想起:就是這位秦楚律師幫的忙,自己才能順利簽訂此房屋的租賃合同。律師今日突然來聯系錢蓓,不由得暗自留心上了。
“什麼?!張瀟瀟居然耍這麼卑鄙的手段?”錢蓓嗓門兒特大。
“要不然,那個工作室哪來那麼多生意?”手機那頭,秦楚的聲音也含怒氣,“拿回房子那天,是不是擅自進了你的工作室,我估計肯定翻過你的東西。”
“竊取了我的客戶資料?!”錢蓓憋了好幾日的心火,火山噴發般的磅礴而出,“這跟竊取心理咨詢師的病人檔案有什麼區別?我還納悶就憑個半吊子新人,敢來跟業界翹楚搶生意,原來用了這種損招!”
“對,主聯系你的客戶,說要幫人‘撲蝶’,連我家老吳都被電話擾!”都是過去的事了,竟然又被人翻出來,秦楚又氣又急,生怕老公又對起疑心,就再也按耐不住,主出擊,在暗中調查了一番,結果,令大驚失:“沒有出軌的人,被派人安排了出軌一幕,偽造證據,大肆斂財!現在已經有很多人深其害,下一個就要到我了,我家老吳要是錯信了,我、我現如今還懷著三個月的孕,這我怎麼活?”
“缺德!這是違背了撲蝶人的業行規!”君子財,取之有道,若非真憑實據,憑空造構陷,惡意破壞他人家庭幸福,這簡直是可惡頂!錢蓓悍然握拳:“這一回,無論如何我都會幫你!楚楚,咱們聯手,一定要制止!”
“已經踩過線了。”秦楚作為律師,自然清楚張瀟瀟這種行為,犯了什麼,“我現在需要證據!蓓蓓,你得幫我,讓這個張瀟瀟在所有人面前現出原形,那樣,老吳才不會被蒙蔽,我的婚姻還有這輩子的幸福,才能得以保全。”
“結盟吧!”
破天荒的,“一枝花”秦楚與“捉探”錢蓓,這二人聯盟出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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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幾天,李黎作為旁觀者,總能看到錢蓓像是從事了某項工作,神出鬼沒的,有一回,秦楚親自開車來接,這兩個人都刻意喬裝改扮了,錢蓓穿起男版街頭服裝,還真像個街頭玩斗牛或的小子。
那日出去,一整晚沒回來。
第二天凌晨,錢蓓可算是回來了,疲憊之余,卻顯得很開心,進門就喊:“李黎姐,起床了沒?來吃擼串。”
院子里架起了燒烤架子,錢蓓買了大包小包的燒烤材料,外加幾瓶啤酒,整晚沒休息,卻連一點兒睡意都沒有,興高采烈的在院落忙活起來。
“好久沒看你這麼開心了。”李黎披走出來,也沒有多問什麼,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那是,昨兒晚上我可降妖伏魔了!”抓拍到張瀟瀟派人偽造出軌場面的視頻,鐵證如山,總算是解了秦楚的危機,錢蓓很有就,心里高興著,“楚楚說待會兒會有拍客上傳視頻,不僅真相大白于天下,還之前那些苦主一個公道,還要讓張瀟瀟再也不能從事‘撲蝶’這個行當!”
“撲蝶的行當?”李黎問,“捉麼?你以前就是做這個的?”
“對呀。”錢蓓忽然擺手,“哦不,不是像張瀟瀟那樣,我們講究的是真憑實據,竭誠為客戶服務。”
“那也是私底下的跟蹤、拍吧?”李黎皺眉,“撈偏門,終歸不是正路子。”
“……”錢蓓本想自夸是行翹楚呢,卻被李黎的一句“撈偏門”堵得嚨里像是噎住了什麼,想咽咽不下去,想吐又吐不出來,怎麼就恁般不舒服。
李黎也不多說什麼,低頭翻看了一下手機,忽然皺眉嘆了口氣:“看來,秦大律師也不是省油的燈。”
咦?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錢蓓愣了一下,忽而有所覺察,也掏出手機翻看起來,這一看不得了,拍客上傳視頻的同時,還順帶引導輿論抨擊“撲蝶人”這一行業,引來許多熱議,不僅針對張瀟瀟,還針對了“撲蝶”這一行當所有從業人,各類吐槽是翻著花樣滾屏,網友的口才令人絕,不乏黑幽默,錢蓓簡直是看傻了眼。
“蓓蓓,你不妨考慮一下——”今兒禮拜六,李黎回屋仔細打扮了,穿著整齊,準備出門去,臨走前,忍不住勸說,“考慮一下轉行吧。”
轉行?錢蓓發呆好久,燒烤架上的食材都烤焦了,仍出神地想著:自己若是不當這“包打聽”,還能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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