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大家喊得很暢快，玩得很開心，結果第二天一早就被班主任趕出了班級，拎著掃把、提著垃圾夾、拿著垃圾袋，迎著獵獵北風，在場上面面相覷。愣過幾秒，都沒忍住笑出聲。

“我真是服了，昨晚我們班就只玩了仙棒。”

“抗議無效，還是被趕出來了。”

“……”

今天是元旦，下午有元旦匯演，場上是務必要打掃干凈的，有人猜測學校可能正愁找不著人打掃，剛好讓高三的怨種們頂上。

怨種們怨氣雖重，但效率還是很高，早自習還沒結束就打掃完畢，拎著打掃工往回走。寒風冷冽，跟刀片一樣往人上刮，冷是冷，但也不是沒有好，出來走了一圈，混沌的腦子都被老北風吹醒了。

桑回班時腦子無比清醒，但是第一節數學課沒上幾分鐘，就覺得頭有千斤重，神與逐漸分離。

腦子說，不許睡！數學課還敢睡？！

說，對不起！再不睡要死了！!

魂在天上飛，人在地上追。

睡了。

睡得很有罪惡。

一會睜一下眼，一會又睜一下，不過時間總是過得很慢，很折磨人。下課鈴一響，桑就心安理得趴下了。最近可能是真正了冬，休眠質被激發，中途桑醒來時，才發現班上人倒了大半，整個教室寂靜無聲，偶有冷風吹來，涼颼颼，森森的。

今天上午的課表有毒——數學，歷史，政治，語文。

每節課都很好睡，文素班跟中了邪一樣，從第一節課倒到第四節課，如同秋收季節被收割了的麥子，烏泱泱倒一片，有幾個頑強的費力直個，結果風一吹，倒得更徹底。

第四節是楊老師的課，掃了眼已經陣亡半數以上的班級，笑道：“嚇我一跳，你們都快睡出停尸間的氛圍來了，來啊，都直起，今天我們玩點好玩的。”

班上人逐漸轉醒，就見楊老師轉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悲憫。

“今天玩頭腦風暴，算是給你們積累作文素材。”楊老師開了個頭，“談起這兩個字，你們可能會想到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會想到孟軻說的‘窮則獨善其，達則兼善天下’，又或是想到近現代儒學大師馬一浮寫下的‘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

“看到這兩個字的時候，你們想到了什麼呢？自由發言，不用局限于這兩個字，這只是給你們的出發點，三百六十度隨意發散，談到哪都行。”

“好了，來，有想法的同學自己站起來說。”

文素班有時就會玩這種游戲，楊老師力求最大程度發散同學們的思維，講究邏輯、膽量、文學功底，每一次都是槍舌戰，討論得熱火朝天。

既是思想的鋒撞，也是思想的流。

一個生站起來：“我最開始以為的悲憫，是在別人難時給予同，給予幫助，但是后來，我看到莫言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悲憫不是一種簡單的施舍，而是對人的理解。只有建立在理解之上的悲憫，才不會顯得廉價、蒼白、虛假。”

“悲憫，指對人間的苦難有一種同的，是一種博大的，它是人與生俱來的，這是一種高級。”

話音剛落，就有人站起來反駁：“有時我覺得悲憫是虛幻的，它建立在理解之上，建立在同之上，但是誰又能做到真正的理解？做到真正的同？魯迅說，人的悲歡并不相同，你知道我的名字，可你不知道我的故事，你只是聽聞我的行為，卻不知道我經歷什麼。”

“……”

桑了臉，邊喝水邊聽，著實沒想到從第三句話開始，主題就偏了。頭腦風暴還在繼續，涉及主題越來越多樣，出現了鱷魚的眼淚、惡之平庸、信息繭房、肖申克的救贖等一系列字眼。

聽得腦子都快炸了。

“己所不勿施于人，己，也要思于人，總是會有一些人打著的名義，站在制高點指點江山。在中國式家長中，這一點被現得淋漓盡致，他們企圖用關去消除一切隔，企圖將自價值追求施加在孩子上，好像他們完不的事，總要有人去完。”

“這種現象普遍存在，該去思考背后的深層原因。”楊老師點評道，“突然想問你們，一個人，兩個人，一群人，一大波人，他們都在做同樣的事，這件事是對是錯呢？我們該思考的，是這件事？還是做這件事的人？”

桑撐著下想。

思考事，看到的是表面原因，思考人們不約而同做這件事的心理機，看到的將是深層原因。

突然不合時宜地想到一句話，數量是否即是正義？

答案當然不是。

思路逐漸清晰，抬頭時，跟楊老師的視線對上，在那一瞬間，有一莫名的預，果不其然，下一秒就聽道：“桑有什麼想法嗎？”

桑站起來，沒忍住想，難道是自己想要發言的眼神過于熱切？

“當一群人都在做同一件事，先不論那件事的對錯，因為事大多都會有兩面，對錯與否，難以評定。我比較想談的是那群人的心理，他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或是他們是主式還是被式呢？”

“人似乎都會有跟風隨眾的心理，大聲質疑、另辟蹊徑者畢竟只是數。當看到周圍人都在做一件事，即便旁觀者們不認可，但最后還是會被拽進去為參與者。”

“人們往往愿意拋棄某樣東西，去尋求那份讓人倍安全的歸屬，以此證明自己的合群。”

話音剛落，就有人起，像是贊同桑的觀點，舉校園霸凌、網絡暴力等例子進行完善。

自由的課堂總是過得很快，下課鈴響后，桑繞到后排找林橋煙，恰好聽到一個生跟的同桌念念叨叨。

“裝什麼啊？道理是真懂，不過還不是跟風喜歡周硯，一個剛開學的高一新生，對人家才了解多？喜歡得也太隨便了吧。”

這是桑第二次認真看這張臉。

還是很有禮貌的，等人把話說完才開口：“喂。”

那生猛地回頭，像是被嚇了一跳。

桑問：“你對周硯了解多？冒昧問一句，你跟周硯說過話嗎？他搭理你嗎？”

“我……”

“你喜歡你就去追，沒必要背后說我怎麼樣怎麼樣，我也沒攔著你啊。”

“你唯一眼好的地方，就是喜歡周硯。”桑笑了下，殘忍道，“畢竟追的明星，全塌。”

這一下對于追星孩來說簡直是一萬點暴擊，毀滅的傷害。

桑跟林橋煙從后門出去，就聽后邊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生的咒罵，有小姐妹的安，還有一兩聲怪氣的‘好牛啊’‘好拽哦’。

桑低聲道：“只敢背后說的一群傻。”

當面屁都放不出一個。

頂著一張純的臉，面無表地吐出這麼一句話，林橋煙詫異完，又有些想笑：“你還會罵人啊？”

“會啊，不常說而已，不過有時會為某些人開綠通道。”

林橋煙樂了半天。

桑覺昨晚有妖從后山爬進宿舍大樓，吸干了的，不然今天怎麼會這麼困？只有語文課、罵人、吃飯時短暫清醒，一旦停下就昏昏睡。

下午第一節課是英語。

困。

迷迷糊糊做完眼保健，就聽年段廣播在組織同學們有序去場，觀看元旦匯演。桑拽著林橋煙的角，走哪就跟到哪。

桑個子比較矮，在隊伍最前邊，剛坐下打了會盹，就被林橋煙扯了扯服。

“嗯？”

林橋煙低聲音：“跟我去后邊吃零食。”

什麼零食？

跟著林橋煙在隊伍最后邊坐下，地上堆滿了東西，薯片糖果干，還多。

“哪來的？”

“陳欽年他們從后邊傳上來的。”

“！”

桑神經一跳，猛地往后看，有些結：“他們怎麼排在后邊？”

一個一班，一個十七班，一頭一尾，怎麼排的？

觀察了一下才發現高三的位置方陣在最后面，為了避開兩側視線盲區，隊形按蛇形排，排來排去，就了現在這個樣子。前邊還有高一高二兩個大方陣，覺高三到場，主打一個重在參與，看也看不清多，還不如坐后邊休息休息，聊聊天，吃吃零食。也有不人帶了作業下來，膝蓋屈著，放上墊板就俯開始寫。

天，寒風陣陣，風大得出奇，支起的旗幟獵獵隨風起，舞臺音響很大，被風吹得很遠。

在各種各樣的聲音中，桑垂首打盹，突然聽林橋煙來了一句：“，你真喜歡周硯啊？”

“！”

這是被驚醒的第二回，桑下意識就道：“你也喜歡？”

至今記得上輩子高三時，兩人返校為他們做的經驗分，不知道他們之間是什麼，也不知道他們是什麼關系，但是，關系應該是很好的。

暗者吃醋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的吃醋對象，只有一個人，就是林橋煙學姐，一個漂亮、溫，優秀到讓自慚形穢的人。

林橋煙含著糖果，瞇著眼睛笑：“以前喜歡過。”

“可能跟你今天的那個觀點有些像，高一時候，生話題里，出現頻率最高的人就是他，他確實很優秀，無論哪一方面。聽多了嘛，投放的目就多了一些，自然有過心。”

“不過很短暫。”林橋煙笑道，“他太優秀了，自卑，那點喜歡不起自卑的消磨，慢慢就不再喜歡了，后來發現，他是個很不錯的朋友，當朋友也很好。”

桑怔了下。

原來連林橋煙都會到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