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儒在禮部認認真真練習了三天，自以為就算不能應付自如，也沒什麼大問題了。

覲見當天，李文梁家燈火通明了一夜，洪老爺和銀珠一家當然也在，一堆人看著李文儒沐浴，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裳，剛過了子時，李文梁親自趕著車，把李文儒送到東華門外。

一直等到丑末，負責在宮門外引領李文儒的禮部堂管才不不慢的到了。

半刻鐘后，東華門緩緩推開，李文儒走出兩步，突然覺到急，雖說他從昨天下午就沒敢多喝水，可比較等了一兩個時辰了，這急是真急。

李文儒跟著禮部堂管走沒多遠，只能一咬牙，拉住禮部堂管，低低說了句有點急。

禮部堂管態度極好，忙帶著李文儒往旁邊一個小胡同進去。

解決了急的事，李文儒理好衫，重新定下心，好了，從現在往后肯定沒事兒了。

跟著禮部堂管從小胡同出來，外面那條寬闊的甬路上，人群中夾雜著一個個小小的燈籠，一件件不同的服仿佛一條黑暗中泛著的暗河。

“今天是大早朝，京城五品以上的員都來了。聽說就是為了你覲見的事兒。”禮部堂管和李文儒笑道。

“那得有多人？”李文儒問了句。

“那可不，至上千。”

“上千？”李文儒聲音差點高起來，“那大殿得多大？能站的下？”

禮部堂瞥了李文儒一眼，“一會兒你就能看到了。代的規矩都記好了？一會兒千萬不能犯了規矩。”

“都記牢了，你放心。”李文儒深吸一口氣，一邊跟著禮部堂管往前走，一邊默默想了一遍那一長串的規矩。

一路往前，到了一座宏偉的宮殿前，李文儒站住，見禮部堂管腳步沒停，急忙跟上問道：“咱們就直接進去了？”

“嗯？”禮部堂管被李文儒一句話說楞了。

“這不是大殿？”

“這是嘉肅門。”禮部堂想笑，抿住了。

李文儒呃了一聲，趕跟上。

又過了一道門，再到一道門前，他們邊的員繼續前進，禮部堂停下了。

“咱們在這兒等著。”李文儒站好，將這幾天在禮部一遍又一遍演習過的步驟過了一遍，慢慢悄悄的吐了口氣，他都準備好了。

員們都進去了，小小的燈籠散向門之外的其余三方。

厚重的宮門緩緩關上。

李文儒有點著急的看著關閉的宮門，他還沒進去呢，可旁邊的禮部堂哥淡定站著，視若不見，李文儒下那份著急，繼續站著。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李文儒已經有點酸了，遠，一縷晨灑在明黃的琉璃瓦上，彩奪目。

李文儒再次覺得急。

猶豫了再猶豫，李文儒挪近禮部堂，陪笑道：“我好像，又……”

“急？”禮部堂明了的接上話。

“是是是！”李文儒急忙點頭。

“那邊，有個小門，看到了吧，里面有馬桶，去吧。”禮部堂點了點。

李文儒一路小跑過去。

馬桶還大，干干凈凈。

李文儒再次整理好服出來，再次定定心心的站在吏部堂旁邊等著。

太升起來了，照在禮部堂和李文儒上。

也許是因為太好，也許是因為明黃的琉璃瓦太亮堂，李文儒只覺得渾燥熱，干的黏在了一起，李文儒抬手抹了把臉，一手的油，李文儒趕兩只手一起抹臉，抹了兩手的又想往服上蹭，剛挨上服就意識到服更要，想了想，左手進右手袖，右手進左袖，把兩手油抹進了袖子里面。

閉的宮門突然拉開，站著打瞌睡的禮部堂急忙推了把李文儒，“去吧，出來還到這兒找我。”

李文儒頓時張起來了，太曬得他頭有點懵，進門之后該怎麼做來著？

他又有點急，這次還是大便！

李文儒昏頭昏腦上了臺階，一頭扎進影中，眼前一片黑暗，只憑著本能往前，一腳絆在了門檻上，好在這門檻太高了，李文儒往前，肚子卡在又高又寬的門檻上，立刻彈起來，一只手按著門檻邁過去。

出了影，照上來，李文儒眼前金閃，喝醉了酒一般，暈暈乎乎下了臺階，仰頭看著巍峨的大殿直沖往前。

大殿前的那條路正對著兩條塊亮白的、氣勢人的龍，李文儒傻住了，沒路了！

一直在前面前引的中年侍只好后退幾步，輕輕把李文儒推到旁邊的臺階前。

李文儒立刻就反應過來自己走錯了。

一反應過來，心思’呼’的全冒上來了。

他從哪兒走錯的？錯到龍了！禮部的人怎麼說的？犯上？不不不，他沒踩著龍，他就是……

已經驚恐起來的李文儒再次被門檻絆倒了。

“扶他進來。”

皇上的聲音從大殿深傳過來。

立刻有兩名侍上前架起李文儒。

“我沒事我沒事，多謝多謝。”李文儒想掙扎，卻已經被架起抬過高高的門檻。

從中再次進殿影中，一家張到了極點，李文儒沒想到他剛才聽到的聲音出自皇上。

兩名侍架著李文儒往前，停下松手，李文儒暈暈乎乎抬腳接著往前，兩個侍已經垂手往兩邊退了，急忙由退往前，一把拽回李文儒，低聲音道：“快跪下！”

李文儒急忙跪下，直直跪著呆住了，他該怎麼辦來著？

“不要害怕。”皇上高高在上的看著明顯昏了頭的李文儒。

“是，噢！叩頭！”李文儒伏地叩頭，一二三，起來，跪下，一二三，起來，跪下，一二三，好了。

他是要起來站著還是跪著來？

他忘了！

“李文儒，把你送過來的好東西給大家演示演示。”皇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呆頭呆腦的李文儒，笑道。

“是是是！”李文儒一骨碌爬起來。

兩個侍已經抬著軋花機過來，放到李文儒面前，后面一個侍把一筐籽棉放到李文儒旁邊。

李文儒盯著軋花機，彎腰抓起一把籽棉，踩上踏板，把軋花機踩的飛快，續籽棉也是飛快，沒等大家看清楚，一小筐籽棉已經空了。

皇上’噗’一聲笑出來。

“朕替他說吧，這軋花機是睿親王世子和世子妃在平江府做出來的，一天一人能籽皮棉至兩百斤。”皇上笑道，“李文儒，你護送這軋花機進京有功，聽說你書讀的很不錯，想做嗎？”

“回陛下，從來沒敢想過，小民雖然年紀不小了，可還是一點也不穩當，這是小民阿爹的話。”李文儒趕答話。

這個問題他大哥跟他預演過，這是標準答案。

“那你進獻軋花機的功勞，你想要什麼賞賜？”皇上興致盎然的看著李文儒。

“這不，回陛下，這不是小民的功勞，這軋花機是阿囡做出來的，小民沒功勞，阿囡做軋花機的時候，小民還礙事來著，這是大家都知道的。”李文儒老實答話。

這一趟，他就是來開開眼漲漲見識的，他阿爹千叮嚀萬囑咐，他可沒什麼功勞，他確實沒什麼功勞。

“嗯，你阿爹教子有方。退下吧。”皇上笑道。

“是。”李文儒答應一聲，剛轉過就被旁邊一名大臣一把推轉回去。

“退出去！”

李文儒急忙躬往后疾退。

他想起來了，他得退出去！

直到出來東華門，看到等的脖子長的李文梁，李文儒才徹底回過神。

他這一趟覲見之旅混混沌沌，他都想不起來他都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唉！他又覺得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