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六一兒節,紀苒柚坐東請顧沉和自己室友吃飯。兩人選好包間剛坐下,顧沉把自己手機扔給小姑娘玩,江淵的短信便遞了進來。
紀苒柚讀完,回復:“已閱。”
大洋彼岸的江淵一下了然是這姑在玩顧沉手機,差點給跪了:“二爺誒,當初小的有眼無珠說您壞話,您才智無雙大人大量可否原諒我?”
若說之前江淵還覺得紀苒柚太弱,可看了發布會直播,他才知道——遑論不問值不值得,單憑紀苒柚推咿呀護顧沉這份心,也難能可貴。
紀苒柚也不至于真的計較,陶侃回:“怎麼,你又和我家清揚鬧翻了?”
江淵秒回:“是我家。”
然后,悶悶的:“我那天說錯了話,躲在俱樂部不想理我,我見不到。”
紀苒柚嗤一聲:“你的錢是當擺設的嗎?躲在俱樂部里,你不會把俱樂部買下來?”
江淵:“這太霸道總裁了?”
紀苒柚反問:“難道你不是?”
江淵:“……”
好像突然明白這小姑娘為什麼能圈了。
江淵比沈清揚大幾歲,事業有人品俱佳,怎麼說都是良緣。
偏偏沈清揚躲躲閃閃不喜歡,紀苒柚暗嘆一聲“只能幫到這兒了”,把手機還給顧沉,問:“江淵說姚亞若老公判了,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他是那個樂田……劉樂田的弟弟?”
“畢竟當年我一把火點得不共戴天,”顧沉笑著把菜單遞給,輕貓淡寫道,“難得他憋了這麼些年。”
紀苒柚趁他沒注意悄悄勾了幾個“麻辣”選項,不著痕跡翻一面:“那你怎麼不早點來找我來追我,說不定我還可以早一下,被去教務談話可酷了吧。”
顧沉出手里的菜單:“你現在也可以被去教務談話。”
紀苒柚眼湊過去,無力地看他叉掉特的辣牛:“現在談又不違紀。”
顧沉“嗯”一聲,倏地把兩張A4合并大的菜單揚到面前擋監控,這邊偏頭就吻了下去:“你可以嘗試一下未婚未畢業……嗯,先孕。”
徐巍和易聽風周則三個人到的時候,紀苒柚和顧沉并排做著玩手機,完全看不出間的親昵……除了二爺緋紅的臉。
“見門關著,還以為進來會撞見什麼十八的東西呢。”徐巍和易聽風一樣,一人背了一個積龐大的書包。他自來地走到兩人對面坐好,幾分討巧道,“二爺可真好看。”
紀苒柚赧然:“謝謝。”
易聽風接話:“二爺介不介意幫我和他簽個名,我們花了一個月時間,終于從震驚中走出來了。”
“三次元不談二次元吧,”紀苒柚上一句讓兩個大男生失落到一半,下一句,“幾本書還是可以的。”
“好嘞!真的只有幾本!”徐巍和易聽風一邊應著,一邊把書包拉鏈打開——確實是幾本——《宦殺》的全系列珍藏本,第一版第二版出版本,還有《仕殺》第一部和第二部……
火鍋火開得不大,溫溫吞吞冒著“咕嚕”紅油泡把紀苒柚吃的牛爪都煮了,待簽那一摞和已簽那一摞才差不多五五開。紀苒柚想說累,被徐巍和易聽風的星星眼打敗,顧沉想說自家苒苒累,被徐巍一句“老四你別這麼自私,媳婦天天見,我們是盼星星盼月亮才盼到二爺簽一次”……
嗯,媳婦……
顧沉凝視著紀苒柚發修出的側,白皙的脖頸襯著黑襯衫的邊宛如深海珍珠般瑰麗,他想,是該找時間把上次冷戰錯過的領證提上日程。
吃人拿人手。
等到紀苒柚把兩大摞書簽完,飯局也伴著幾罐啤酒步后期。徐巍本就是個話嘮,心滿意足把特簽本收回包里,話就更多了。
“柚子啊,你是不知道,前兩年老四在寢室也好,在教室也好,整個就沒人氣,做什麼都覺……呃,渾然天地裝。”
“你那杯茶潑得好啊,潑得他魂不守舍的……你知道他覬覦你多久了嗎,假高冷,賊悶。”
“……”
紀苒柚點頭應和,在大起大出的煙霧中紅著臉蛋顧沉——可不就是假高冷,賊悶,當初問他要不要餐巾紙都要拒絕,后來每每夜深人靜,抱著抵死纏綿,一聲一聲“寶寶”地。
時而繾綣骨,時而氣方剛……
整個過程,大部分時間是紀苒柚和徐巍易聽風流文的事,周則偶爾一兩句趣話,又接著玩手機。徐巍懟他說“是在座唯一一個不喜歡二復”的人,周則靜靜聽。
聽罷,笑而不語。
第一個在《宦殺》留言,第一個進讀者群,第一個二復微博,第一個為他的黑帖站隊……
隔著一層陌生的互聯網,周則不知道二復是誰,只知道自己是真的真的喜歡他,從文到人,一步一步每天每天跟著他更新,聽他的吐槽聽他的抱怨,安他他,甚至正兒八經地學起副專業傳,希有一天可以為真正的后援會。
四年,整整一千三百九十九個二十四小時。
他見證他從一無所知的新人到擁眾多的大神,他陪他熬過很多很多個夜,陪他看過很多很多段子,和他討論過很多很多節,提醒他每天早點睡覺注意,奔波勞碌著為他斬落四方高手拿下一個又一個原創大獎……
他不知道,究竟是知道他是的時候一切才不一樣,還是從那個很好的下午,他提醒點外賣、順道給顧沉推薦尼克熊的時候,一切就已經變了樣。他說好陪種滿整片森林,在樹葉繁茂前途明之際——
“嗡嗡”,徐巍的侃侃聲中,紀苒柚收到后援會的一封郵件,只有一個word附件,規格很龐大。紀苒柚點開,加載——以前做過的很多活備案,以前無意說過的趣話,心來的手機殼照片、U型枕、筆記本,還有午夜夢回思緒萬千醒來即刪的慨。
紀苒柚一頁一頁往下翻,什麼鴨腸蝦餃勾人的香氣,統統看不見聞不見,只覺得心里有弦在崩,越崩越——
“嗡嗡。”
第二封郵件——
“當我真的想要來一個告別時,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四年說長很長,說短好像也很短,就像我看到你在發布會上笑,都可以想起我初進群時,你激得連發的那十個麼麼噠表包,是那只網紅貓大餅臉。”
“你脾氣不算好,格也不算好,更新也不算好,但我就是知道,你想要的所有,最后都會得到……我知道你第一次肝推薦更新不眠不休一個通宵,我知道第一次做活意料之外數據大漲你真的高興,我知道你第一次在論壇被黑狗氣得肺疼,我知道你第一次心喜歡上你們專業那個顧沉的男生,我知道你凌晨四點發的不看海棠花,我知道你喜歡甜又喜歡辣,我知道你提神不喝咖啡喝茶,我甚至知道你的過往你的恐懼你那些小小的不完……”
“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二復,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紀苒柚,我是真的真的很喜歡你。喜歡那個曬稿費的你,也喜歡那個紅包發得比稿費多的你,喜歡抗霾怒懟渣渣的你,也喜歡碼完更新口氣饜足大爺模樣的你……我們聊得來,我們很默契,我們既像是網友,也像是真實存在在彼此的世界里。”
“我們說好的,你一直寫,我一直追,我們不分離。我們說好的一起起高樓,一起看繁華,一直寫到你手僵寫不、我眼花看不,一起在桑麻地麻將哼小曲品春茶……可是,對不起,真的真的對不起。”
“我不是癡圣,我終究是個普通人。我可以祝你和顧沉幸福,卻無法做到笑看你和他幸福。我知道他比我先遇見你,我知道他很你,我知道他會護著你會寵著你會和你長長久久白首不離……我能做的,大概就只有兩件事。”
“第一件,是在你生日前一天提前送了祝福,那個時候你問我還有其他事兒嗎,我真的很想很想手抱抱你,可是沒舍得。第二件大概是放手,舍得了。”
越是真的要走的人,腳步聲越輕。
明明自己和后援會有很多很多話可以說,有很多很多文圈的醉里挑燈可以回憶……
紀苒柚不知道,為什麼他的第二封郵件只有一句話:“小二爺,我老公工作調出國了,我辦了移民過去陪他去加州,準備找份工作不做全職太太了,各個群和其他作者后援會聯系方式所有所有我發給了你一份,發給了寶寶乖乖的一份……喜歡不多言,且道一聲珍重,有緣江湖再見。”
紀苒柚一個字一個字看過去,視線落在末尾句號,倏地,淚流滿面。
飯桌上,易聽風已經喝趴,徐巍接沒有來的秦黛電話,醉著醉著也哭了:“真的對不起,謝謝你喜歡我,可是我真的不喜歡你,你是個很好很好的姑娘……嗯,看著看著就要畢業了,我們一起畢業,如果畢業之后兩個人都單,那就在一……秦黛你不要這樣,我真的對不起你,你真的是個很好的姑娘,對不起我很愧疚,對不起對不起……”
一個是室友,一個是室友朋友。周則起,對紀苒柚說:“我帶易聽風先回寢室了,你等老四結完賬回來再走。”
紀苒柚努力勾,沖他點點頭。
周則嗤:“知道你閨在被,哭什麼勁,太丑了。”
紀苒柚一下子睜大眼,詫異向他,周則視無睹,徑直攙著易聽風推開玻璃門……
有老公,全職太太,中年,去的還是紀苒柚因為顧沉放棄的那個留學名額,第一次晦地給自己說“不喜歡這種在下位的覺”的加州。
周則真的只是個平凡人,他只會神無波地借著商鋪櫥窗倒影看顧沉回座位,替紀苒柚眼淚,溫又憐惜地說著什麼,紀苒柚笑,含淚地笑,笑得酒窩深陷明艷生姿,全然不似曾經暗沉……
喜歡時,心生掠奪,上后,不留痕跡。
周則想,不舍愧疚,大概便是自己拼盡全力、主觀尚不可的唯一溫。
易聽風了一灘泥,周則架著龐然大跌跌撞撞地朝前走,走著走著天空飄了夜雨,縷縷拂過衫和脖頸。
初夏的熱度還攪著東門外五彩的霓虹,周則扶著易聽風等紅綠燈時,竟覺得脖間有些涼意,他吸吸鼻子只想打個噴嚏,“阿嚏”一下,紅了眼睛。
徐巍說“要畢業”的時候,紀苒柚想著還有一年。
當真的進大四之后,當《仕殺》第三部從零字到二十萬字再到五十萬字系列收之后……
二復V:轉眼又六月,為什麼時間總在凝視駐足,不經意間連滾帶爬。
《仕殺》劇組一月開機,此時已經進后期宣傳。作為編劇的二復,微博已經跳到五十萬,沙發比以往更加腥風雨。
黛比比比比:沒狗糧!差評!到底什麼時候婚禮!我要當伴娘!
最強王者在此:所以今晚白蘭影視節開獎,二爺會去嗎?二爺你要不然別去……沖你曾經月見黑,你出一次門男神就要換一次鎖的頻率,萬一《仕殺》可以拿獎,你一去,就沒了。
小葡萄大葡萄:樓上別這樣,我還是站《仕殺》,畢竟二爺的功力加西瓜的演技,很無敵。
我在想清華好還是北大好:你的意思是西瓜無嗎?別忘了我西瓜是二爺欽點一,鄭人人設北方佳人貌碾。
七個核桃:切,靠XX上位的小花旦能有什麼演技?你信不信一個才出道的小演員可以被一票千萬的大咖關注?反正《仕殺》版權一賣,我就覺得二爺毀了,《仕殺》也毀了,談線拿獎。
用菜油卸妝試試: 七個核桃,您的目是不是太狹隘了?二爺不算腕麼?還有星葉大魔頭,男神……人家起點高不行?為什麼要賣慘人設艱難上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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