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惜，救我的人不是你。

好可惜，到死都沒再見過你。

好可惜……

這三個字的開頭，可以跟很多種結尾句搭配。

給他留的，是哪一種？

嚴漠九側眸看嚴錚，“你想要什麼意思？”

“當年，沒有不要你。”嚴錚的手在抖。

“發現我媽沒有打掉我，還把我生了下來，又肯讓我認祖歸宗，你很高興是不是？”嚴漠九語氣嘲諷。

一個人肯生下一個背叛的男人的孩子，這意味著什麼，想想就很容易讓人摧心斷腸。

嚴錚沒有說話，但也沒有松手。

是他不對。

他沒資格辯解任何事。

“又想打架？”嚴漠九盯著他。

“我不還手。”嚴錚平靜地說，“要不你就把我打死讓我去見你媽，要不你就把留給我的言說完整。”

留給他的言，不可能只有沒頭沒尾的三個字。

“見我媽？”嚴漠九比嚴錚更平靜，“你覺得你配嗎？”

嚴錚的心臟，緩慢地被刺一把鋼刀。

“我媽讓我不要告訴你當年的綁架細節，你自己想不想知道？”嚴漠九問。

“想。”嚴錚沒有半點猶豫。

想知道過哪些苦，想知道那麼溫似水的人，怎麼住的。

哪怕心臟會被一遍遍碾，他也想知道。

“但我這個害者家屬不想說呢。”嚴漠九極淡極淡地諷笑了一聲。

嚴錚聽出了點別的意思，長居政圈使得他很快明白兒子這話里的深意，堅的心臟緩緩裂開口子，從每一心臟細胞里滲出來。

他是施害者家屬。

這天底下，就沒有害者家屬向施害者家屬訴苦的道理。

嚴漠九看著一個居高位的男人快被自己說哭了，頓覺無聊，“算了，我媽的意思，是如果你還有一良知，對我還有一丁點彌補之心，就把留給你的話告訴你，我不會違背我媽的臨終言。”

頓了頓，他說，“完整言是——”

嚴漠九高出嚴錚幾公分，其實也沒到嚴錚抬頭的地步，但嚴錚卻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他下顎繃著，一瞬不瞬地著嚴漠九那雙似極了林如雪的眼睛。

“好可惜，差一點就上你。”

嚴漠九說完，轉大步流星離開。

‘砰’。

辦公室的門在不輕不重的聲音中，閉。

明明沒冷風刮進來，明明空調溫度不低，可站在門后的嚴錚卻覺到那刺骨的寒意，從四面八方鉆他，直他心臟。

他想起將徐雨禾帶回別墅的初衷。

林如雪，你就沒有一點點在乎我嗎？

年輕的男人，在夜晚看著無于衷的人，抑著火氣。

說，你想我怎麼在乎呢，是哭著求你不要喜歡別人，還是割腕跳樓上吊，哪一款你說，我來演，未必有你樓下那位演得好，但我會盡量按照你喜歡的去演。

他摔門而去。

酩酊大醉后，錯認了人，終造無法挽回的局面。

哪怕他洗過澡換過服警告過徐雨禾，可回到家里還是上下打量他幾眼，淡淡地說了一句，祝你們百年好合，第二天就跟老爺子提出回臨城探親，老爺子恨了他，興高采烈地安排人送回臨城。

從此，消失在他的世界。

時隔二十七年，讓兒子帶著言回來了。

比當年更狠。

哪怕知道可能只是一句讓他后半輩子活在煎熬里的謊言，他也愿意去信。

一直都知道他想要什麼。

是他用錯了方式。

是他錯了。

……

嚴老爺子知道孟明萱會來看他，但他以為昨天孟明萱就該來了，結果他白等了一天。

于是孟明萱提著禮品走進來時，他重重地哼了一聲，“這誰家的大忙人啊？”

“……”

孟明萱腳步頓了頓。

老管家輕咳一聲。

孟明萱看過去，見老管家抬起手腕，了那只復古手表。

頓時悟了，忙走上前解釋，“爺爺，昨天我和九哥從陸家做客回來之后，聽九哥說您不舒服，我本想過來探，但九哥說您應該睡下了，于是一大早買了禮品才過來，我還怕爺爺沒起床呢。”

說著將禮品放在邊柜上，“不知道爺爺的忌口，就買了些野生人參和金燕窩，回頭讓管家爺爺給您燉補品吃。”

嚴老爺子磨牙，原來是漠九那小子昨晚才告訴，故意害他白等。

“陳司令一家，真和陸家是干親？”嚴老爺子問起一夜之間就傳遍京圈的消息。

“嗯。”孟明萱點頭。

“倒是瞞得。”嚴老爺子若有所思，“要不是陸家招贅，這事兒怕還不會公開。”

這是給聶子煬的面子，撐腰著呢。

聶子煬贅陸家一事兒，知知底的說是聶子煬未婚妻骨，外頭可傳得難聽極了，說是聶子煬徹底被聶家放棄，被聶家趕了出來，聶子煬走投無路了，才不得不贅陸家。

否則一點價值都沒了，嚴家這邊也不會再高看他一眼。

什麼話。

孟明萱沒聽到那些傳言，頓了一下，輕輕附和一聲，“是啊。”

“你聽懂了嗎你就是啊是的。”嚴老爺子瞥。

“……”

嚴老爺子看了一會兒，招手，“過來，爺爺教你。”

孟明萱眼睛睜大了一下，趕走到嚴老爺子邊，老管家將椅子推到后，道謝后坐了下來，小板直直的。

嚴老爺子仔細端詳，然后說，“漠九對你不止是愧疚，就算你父母沒有因為救他和他媽而死，他也會對你一見鐘。”

孟明萱心下，“謝謝爺爺。”

“下次別再發脾氣，把漠九抓得一傷痕了。自家人寵著你，不會說什麼，可外人知道了便會詆毀你，聽了那些詆毀你也會難過哭鼻子。”嚴老爺子說。

“……”

孟明萱白皙的小臉瞬間染朝霞。

爺爺怎麼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