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是罵紀晚秋是小娘養的,半點教養都沒有了。
紀晚秋何時過這種罵,就連盛氏也從來不提的庶出份,拿主母的架勢。
紀晚秋的眼淚撲簌簌滾落,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婆母看著這副難登大雅之堂的哭相,心裏就煩悶。
紀晚秋有什麽臉面哭?都沒來得及喊冤呢!
當初和建康侯府議親,是看在清瀾盛家願意為紀晚秋同胞兄長奔走的份上,才想著讓自家的三郎去娶一個侯府庶。如今清瀾盛氏跑了,能當晉王妃的紀蘭芷也和建康侯府恩斷義絕,這門親事真是結虧了!
崔家婆母沒有搭理紀晚秋,坐到兒子邊,撚帕子為孩子汗。
不由又想到那個深得民心的晉王,謝藺的生母是崔貴妃。
崔家婆母并不知道,這位崔貴妃就是從前本家才貌雙全的淑崔善伽。
不過因為當初乾寧帝封妃的時候,這位貴妃姓崔,崔家為了攀附權貴,甚至想和這位貴妃連宗,當個遠親,方便崔氏攀龍附。只可惜崔貴妃紅薄命,早早去了,留下的二皇子謝藺又是出了名的刺頭,不吃,又怎麽可能認下這一樁早就沒影兒的舊故。
崔家婆母嘆一口氣,眼淚漣漣,對昏睡的兒子道:“我兒真是命苦,攤上這樣一個蠢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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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小半個月就是謝藺與紀蘭芷的婚禮。
這段時間,謝藺認祖歸宗,叩問宗室皇親國戚,籌備婚事,忙得腳不沾地。
他總算得閑,能夠安心等待婚。
謝藺記起之前鋃鐺獄時,不人為他冤游走。
其中深厚如溫理,關系淺薄如徐昭,謝藺念這些恩。
他準備了道謝的禮,逐一送到溫家、徐家,還有其他幫過自己的同僚家宅。
謝藺還打算親自下鄉,向那些曾為他喊冤的百姓道謝。
謝藺不知紀蘭芷究竟尋了幾個貧縣困鎮,他托人去盛家詢問紀蘭芷。
紀蘭芷得知謝藺要下鄉,記起那些日子,大家衆志城,一齊為救謝藺出獄而努力。
紀蘭芷心神一,給謝藺送去一封信,問他:“二哥,我能和你一起去嗎?”
謝藺怔忪了一會兒,提筆回信:自然可以。
他不過是知道,婚期將近,他不好去見紀蘭芷。
可他,還是很想見到枝枝。
于是他花錢去餅鋪裏,訂了近乎萬張塞滿火、羊松的葷喜餅,用油紙封好,塞進紅木箱子裏,又準備了一些掌大的酒佳釀,備車送往鄉下。
幾個遠一點的縣鎮,謝藺往來不便,只能讓劉管事和以觀代跑一趟。
比較近的苗鎮,謝藺邀請紀蘭芷一同前往。
紀蘭芷和謝藺兩人一塊兒下鄉發喜餅,鎮民們歡喜極了。
吃不吃餅倒是一回事,他們主要高興謝藺從牢裏出來了,還搖一變了皇帝的兒子,齊國威風堂堂的王爺。
皇親國戚半點架子都沒有,不但和他們一起吃餅,還送他們喜酒喝。
果然謝藺一點都沒變。
倒是鎮長知道謝藺要去衢州了,心裏有點傷:“王爺,您是不是不回京城了?往後我們遇到事可怎麽辦?”
謝藺認真地道:“我已經將各個鎮子裏的事托付給溫侍郎,他雖說做事經驗不足,稍顯稚,但也是個懷有仁心的士人,你們有什麽困難,他定會鼎力相助。”
鎮長得知各個鎮子的事,謝藺都安排得妥妥當當,再沒有什麽擔憂之。他只是心裏傷,私底下抹了眼淚。
鎮民們知道謝藺要去封地,今晚無論如何都想款待這對未婚小夫妻。
謝藺不願帶紀蘭芷在外過夜,唯恐有冒犯的地方,心中犯難。
倒是紀蘭芷笑說:“沒什麽關系,反正阿娘會替我打掩護。況且,我們吃完晚飯再回去,深夜趕路,明晚夜前定能到家了。”
從前苗鎮到京城要步行三五天的山路,如今開山造路,車馬方便,再不用那麽長的時間,至多一天也夠回京了。
謝藺頷首,同意紀蘭芷的建議。
夜裏,鎮子裏的婦人們紛紛帶來鍋碗與食材,他們用黃泥累出竈臺,架上鐵鍋,翻炒菜肴。
三月底,真正的春日來臨,山中萬複蘇,植被繁茂,就連山貨果蔬也多了起來。鎮民們挖了春筍,摘了蕨菜,還拿出很多曬幹的豆幹,用來燉魚,燉。
鎮長還想宰豬來盛款待謝藺,還是謝藺多番勸說,他才不不願地放下殺豬刀。
紀蘭芷沒有擺出晉王妃的架子,也幫著婦人們洗菜,到自告勇拿刀切菜的時候,男人筋骨漂亮的手忽然從旁遞來,朗的指骨抵在刀背,順勢接過手中的刀。
謝藺替去紀蘭芷,沒讓鋒利的刃。
紀蘭芷呆呆著切菜手法極為利落的謝藺,意識到……二哥不讓刀,是怕傷了手麽?
鄉下炒菜別有一番清淡的滋味,這一頓飯,紀蘭芷吃得很好。
只是到了夜裏要回家,忽然下起一場大雨。
馬車上掛的照路瓷燈被雨水澆滅,沒有燈照明,夜裏行山路會有危險。
鎮民們勸謝藺和紀蘭芷在苗鎮休息一夜,等明早天亮再回京城。
謝藺不想紀蘭芷有個閃失,卻又覺得留宿一夜會很叨擾當地百姓。
紀蘭芷沒什麽忌諱,很聽勸,欣然同意了。
紀蘭芷又向幾位自薦家宅的鎮民道謝:“那我和王爺今夜就打擾大家了。”
婦人擺擺手:“王妃瞎說啥呢!你們不嫌棄鄉下屋子簡陋就行,不過是住一晚上,有什麽麻煩不麻煩的!之前王爺幫了我們多忙,從來不收咱們的吃食,大家夥兒心裏都記得王爺的好呢!”
鎮長連連點頭:“老趙,你兒媳是不是前些日子剛過的門?家裏還有新喜被不?趕拿來,給王爺和王妃鋪上!”
鎮民們鬧哄哄地收拾客房,紀蘭芷攔都攔不住。
局促不安,對謝藺小聲說:“二、二哥,他們好像誤會了,你我還沒婚,應該不大方便同住一室吧?”
謝藺輕輕嗯了一聲。
他同鎮長解釋了幾句。
鎮長笑了聲:“也是!天家講究嘛,哪裏像咱們鄉下,要是兩家訂了親,生娃娃後再擺酒都沒事。老趙,拿兩床被褥來,咱們趕把前邊院子的兩間房收拾出來,給王妃和王爺住。”
鬧騰到下半夜,鎮民們才各自回家休息。
紀蘭芷推開房門,農家炕床上鋪好鴛鴦紅錦棉被,桌椅雖然不是什麽名貴的木材,但用蘸水的帕子細細過,纖塵不染,沒有一灰塵。桌上還擺了一壺剛剛沏好的茶水,水溫滾燙,放一放正好口。
一旁還有燒好熱水的木桶,供紀蘭芷子洗漱用。
鎮民們都在竭盡全力招待紀蘭芷和謝藺,從屋舍住的細節就能看出他們的熱與善心。
紀蘭芷心中溫暖。
解開單薄的春衫,正要洗漱,卻發現用來泡水的巾子不見蹤跡。
紀蘭芷明明記得,趙家嬸子是特地叮囑過,要放兩條簇新的巾子給和謝藺的。
紀蘭芷想著,或許是方才整理房間的時候太了,兩條巾子不小心都留在謝藺的房間了。
紀蘭芷渾汗津津的,不想就這麽睡,又不願再打擾趙家嬸子。
于是,小姑娘小心翼翼拉開房門,瞥了一眼謝藺的房間。
燭還亮著,二哥還沒睡。
紀蘭芷想問問他,有沒有看到的巾子。
紀蘭芷屈起指骨,小心翼翼敲了敲門:“二哥,你睡了嗎?我能進來嗎?”
屋中似乎停頓了一瞬。
有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橙的燭微微。
片刻後,謝藺回答:“進來。”
男人岑寂寒微的聲音響起,如玉石相擊,朗朗耳。
紀蘭芷小心翼翼地推門而。
一擡眸,看到謝藺白皙的指骨按在襟口,系好了最後一道系帶。他的烏發松散,像一團墨,流瀉至肩頭,線條冷的下頜與脖頸沾了一點水跡,燈下,水漬的暈泛起瀲滟。
原來是剛洗完。
紀蘭芷莫名耳熱,怕謝藺寒,連忙關上房門。
沒等郎君問話,屋外倏忽響起了趙家嬸子的聲音。
“王妃,你在屋裏嗎?我忘記給你拿洗臉的盆子和巾子了!我把東西放門口給你!”
紀蘭芷的心忽然懸到了嗓子眼。
做賊心虛一般,大氣都不敢出。
謝藺不解,他走近兩步,正要拉門應答,卻被紀蘭芷捂住了。
紀蘭芷猝不及防地靠近,手掌用力,把謝藺按到一側的牆上。
孩兒的指骨纖細,抵在男人質地堅的膛,像是一團棉絮。的材小,站在謝藺的前,像是被他擁在懷裏一樣。
紀蘭芷仰頭,迎上謝藺那一雙睫纖長的眼,的神經還繃著,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說話。
沒一會兒,屋外傳來趙家嬸子的嘀咕聲:“難不上茅房去了?算了,盆子放門口,王妃自然會看到。”
說完,趙家嬸子走遠。
等離開了,屋外聽不到一靜,紀蘭芷如釋重負地松開手。
掌心輕輕過謝藺冰冷的薄,紀蘭芷意識到到什麽,脊背帶來一陣麻,的耳朵發燙。
謝藺垂下濃長的眼睫,神沉靜,臉上沒有取笑之意。
他問:“為什麽要躲?”
郎君說話的聲音實在輕,他近在咫尺,上那一脈浸進袍裏的草木香襲來,細膩的松香溢開,熏騰滿室。
紀蘭芷嗅得頭暈腦脹,忽然不知該如何解釋,好半晌,才猶豫地道:“之前說了我們是未婚夫妻,不會同住。深夜有人來找,萬一看到你我在一間房裏,似乎很容易招人誤會……”
還有那麽一點廉恥心,雖然是無傷大雅的小事,但還是臉皮薄,有所顧慮。
謝藺聽到這句話,卻很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郎君沒有,他似乎在想些什麽,許久之後,才用一種極其和的語氣,問紀蘭芷。
“可是,訂婚夫妻,偶有難自……私下裏共一室,難道不算人之常嗎?”
謝藺說話,明明沒有故意調戲人的笑意,但紀蘭芷還是覺得這些字句極盡曖昧。
紀蘭芷有一瞬間怔愣,忍不住擡頭,看謝藺一眼。
郎君清雋秀,眉眼深邃,目坦,臉上沒有毫戲謔的意思。
仿佛謝藺真在疑,正大明地求解。
一時間,紀蘭芷竟有點垂頭喪氣。
竟然分辨不出,二哥是真心求教,還是一如既往的壞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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