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昕昕一進門，首先看見的是跪在地上的季明煦。

    季明煦朝自己看來的那個眼神讓遊昕昕腳步一頓，他那副懺悔的模樣隻讓遊昕昕覺得渾惡寒，皮疙瘩都起來了。

    永遠都不會原諒這種男人。這種企圖以暴力強迫的男人，不論再怎麽痛哭流涕的懺悔，都不可能對他有半分憐憫。

    但現場的其他人顯然不這樣想。在他們眼中，季明煦充其量不過是犯了點男人都會犯的小錯誤，能這樣跪地懺悔已經算是給足了遊昕昕麵子。

    浪子回頭，那是千金不換的事。

    如果不是季樓那樣看重遊昕昕，一個世家公子欺負了一個平民孩，那能算是事嗎？

    遊昕昕要是到這時候還不肯原諒，那也未免太不識好歹了。畢竟隻是季樓的衝喜新娘而已。

    已經親戚開口勸說季明煦不必如此，知道錯了也就行了，一家人沒有過不去的坎。甚至連季老爺子都點了點頭，示意管家去把季明煦攙扶起來。

    在場的所有人，隻有季樓不看跪在地上的季明煦，也不去看其他人的表神。他隻衝遊昕昕出手，溫言喊到自己邊來。

    “昕昕，來我這裏。”

    遊昕昕攥拳頭，忍了又忍，一眼不看季明煦可憐兮兮的眼神，從他邊越過，沿著臺階往上，走上二樓，在季樓的邊站定。

    季樓若無旁人地牽住的手，遊昕昕的手臂繃，含恨盯著臺階下的季明煦，如果不是季樓拉著，恨不能把那個家夥揍得稀爛。

    從前如果遇到這種事，絕不會這樣忍著，隻要自己還能，一定要親自手，揍到對方不能為止。

    對這樣生活在底層的人來說，忍耐克製永遠等不來一份公平的審判。想要出了這口惡氣，唯有現場拚命而已。

    但季樓的手勁很大，攥著的手，在的手心了。

    遊昕昕扭頭看季樓，季樓衝笑了笑。

    眼神中沒有什麽笑意，充斥厭惡和冷靜的謀劃。有著一種隻有遊昕昕才看得懂的誓不罷休。

    我不會放過這個家夥。季樓用眼神對說。用力攥的手心。

    遊昕昕心裏稍微舒坦了一點，想起李荃告訴自己，季樓親手用皮帶把季明煦到昏厥。季樓這樣的人居然也會親手揍人，遊昕昕有些懊悔自己當時沒親眼看見這一幕。

    季樓看著跪在地上的季明煦，這是他的堂弟，畢竟還年輕，什麽心思一眼就看了。

    之所以這樣當眾下跪認錯，無非是想將自己架在道德的製高點。他當著這樣多親族的麵把姿態擺得如此卑微，自己自然不好意思說不原諒他。

    但那是不可能的，年人做錯了事就要付出代價。

    “把眼淚了，跪在地上什麽樣子？”季樓淡淡說。

    季明煦出喜，再也顧不得在遊昕昕麵前多麽難堪，立刻跪著前行，靠近了幾步，“堂哥，你原諒我了？你救救我吧，堂哥！”

    季樓：“隻要你能做到你說的事，我還能拿你怎麽樣呢？”

    季明煦呼吸一滯，懷疑自己聽錯了，反複確認後他才明白季樓竟然真的給了他機會。季明煦大喜過，隔著眾人向自己的母親，覺得他們有救了。

    他立刻起，抬手胡掉了那一臉的眼淚，不斷說著，“謝謝樓哥，謝謝哥哥。”

    季樓坐在花廳俯視樓下的大廳，流轉的燈過玻璃花窗披在他的上，讓人看不清他的神。

    樓下的賓客見著兩兄弟冰釋前嫌，紛紛舉杯慶祝，重新熱鬧了起來。

    連季樓的母親莫萍，也被人趁著這個當口拉住，遠遠架到一邊去了。

    世界仿佛被飛快地重新飾了一遍，一切的汙濁和難堪被快速掩埋。世界重新歌舞升平，燈璀璨了起來。

    季樓坐在高，流轉的燈中，那張俊的麵孔出一種無機質的冷淡。

    他看著臺階下和自己母親擁抱在一起的季明煦，從前的一些記憶在腦海中浮現。

    小時候，在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季明煦總追在他後麵跑，追不上時就撒哥哥。小小的弟弟對家裏年長的哥哥眼神充滿了崇拜。牙都還沒長齊，卻每天都有說不完的話企圖和季樓說。

    父親突然離開，對季樓打擊太大。母親的不告而別，他一個人在空的院子裏，覺得去哪裏都是多餘，都會被嫌棄。

    那段日子，季明煦這個年的弟弟時常來找他，算是給漆黑的天撬開了一道明亮的隙。

    正如他們的名字一樣，季樓被困在不見天日的大樓中。而季明煦如一道明的，照亮了漆黑的世界。

    當時的季明煦還很小，雪團子一樣天真的兒，有父母疼，親族庇佑，活得天真又單純。

    他並不懂得死亡和離別，隻是懂得哥哥不開心，會把新買的玩都背到季樓的屋子，把書包塞得滿滿當當，拉鏈的兩側都被撕裂了。

    那時候的小男孩很笑，就像一個小太，給漆黑的天撬開了一道明亮的隙

    盡管後來是人非，可這稀薄的兄弟之，季樓一直記在心中。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隨著時間慢慢推移，在這個家長大的孩子們都變了如今這幅模樣。他為一個冷冷的人，季乾扭曲暴戾，季明煦懦弱貪婪。

    “昕昕。”季樓輕輕拍了拍遊昕昕的手，喊了一聲的名字。

    “你怎麽理都好，我聽你的。”

    好像明白他複雜的心一般，遊昕昕低下頭，湊近他耳邊，“去樓上吧，這裏太吵了，想跟你單獨在一塊。”

    季樓點點頭：“我們回自己的屋子吧。”

    兩個人回到屬於自己的那棟樓，主樓大廳的喧鬧聲，被幽靜的庭院隔開。

    遊昕昕從書包裏掏出一盒裝在保溫盒裏的外賣，現寶一樣拆開保溫袋，出一盒金黃的炸丸，還冒著熱氣。

    “這種宴會，你肯定沒怎麽吃吧？肚子是不是還空著？”

    一臉期待地看著季樓，“炸丸子，還熱的，你吃不吃？”

    季樓被那副眼睛亮晶晶的模樣給逗笑了，手拿筷子夾了一個放進口中。

    低落的緒被這種熱騰騰的油炸食給治愈了。於是他誇讚遊昕昕的眼，說炸丸子是人間味。

    遊昕昕頓時得意起來。就是這樣的格，憎很分明，事不往心堆。帶著邊的人也很快渡過鬱期。

    兩個人都笑了好一會才靜下來，靠在一起。

    有了彼此，他們覺得前路坦，沒有什麽理不了的事。

    “關於婚禮，你有什麽特別的想法嗎？”季樓喂給遊昕昕一顆炸丸子，看鼓起的臉頰。

    “我沒什麽想法，”遊昕昕快速咀嚼了，“我就希這些煩人的人到時候都別冒出來。”

    “所以我必須盡快理掉季文翰，”季樓雙眸一斂，“在我們婚禮之前，我會將所有事都理好的。”

    遊昕昕朝著他點了點頭，“但是答應我，不要太勉強自己好嗎？”

    季樓摟過遊昕昕攬在懷中，“當然，有你監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