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裴行昭最後還是又去涼水桶裏泡了一會兒, 才起穿上裳出門。
玉薇守在門外廊下,見他出來趕迎上來,低聲道:“裴公子。”
裴行昭臉郁, 渾裹挾著顯而易見的戾氣。
“你守好,我出去一趟。”
玉薇有心多問, 但最終還是只輕聲應下:“是。”
裴行昭才出院落, 就遇見疾步而來的管事。
他見著裴行昭, 先是一愣,而後連忙行了禮,稟報道:“公子,崔小姐與崔大公子都找到了。”
裴行昭淡淡嗯了聲。
管事看了眼他的臉,小心翼翼道:“公子, 無礙吧?”
玉薇姑娘方才來找他拿走了那種解藥, 發生了什麽不難猜想, 況且崔大公子那邊...
“無礙。”
裴行昭道:“人呢?”
管事聞言松了口氣, 回道:“崔小姐無礙, 已經送回房了,崔大公子...有些不大好。”
裴行昭哼了聲, 眼底郁更甚。
管事見他未語, 便繼續稟報:“中了那種藥, 又在雪地裏昏迷的太久,如今若沒有解藥,怕是要傷了本,後果不堪設想, 公子, 這畢竟姓崔,若是在這裏出了事...”
裴行昭明白了管事來此是為何了。
來要解藥的。
的確, 崔九珩若在他這裏出了事,哪怕他們也是害者,裴家也難逃幹系。
這就是世家大族與平民百姓的差別。
裴行昭冷笑道:“他的弟弟不是那般張他,想必會想辦法給他找到解藥。”
管事一愣,面逐漸複雜。
公子向來好說話,出了這種事後如此態度...便說明今日這出怕就是崔姓客人的手筆。
沈小姐中了藥,崔大公子也中了藥。
這意味著什麽已經不言而喻了,也不怪公子如此震怒。
管事想通後便沉默了下來。
沈小姐是公子的逆鱗,不得,他不敢再勸了。
“昨夜至今日,莊子裏可有來過人?”
這莊子常有客人來往,為了客人安全,莊子許多一直有守衛。
管事正回道:“昨日收到公子的消息後,就閉莊了,并沒有人造訪。”
那就是潛進去的了。
也就說明,潛進去的人武功遠高于守衛。
趙承北邊只有一個人有這個本事。
烏軒!
“立刻帶人去這條路上找,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線索。”裴行昭吩咐道。
管事聽明白了他這話的意思,恭聲應下:“是。”
裴行昭其實不認為能找到什麽東西,烏軒的功夫他是清楚的,他不大可能會留下什麽痕跡,只不過是秉持著事有萬一的想法,而且,若是沒有證據證明今日的事是趙承北主導的,那就需要走這一個過場。
裴行昭很快就到了崔九珩所在的院裏。
他才踏進院子就聽到了趙承北的怒斥:“好端端的如何會發生這樣的事!大夫呢,這麽大的莊子只有你一個大夫嗎!”
莊子的客人絡繹不絕,自然不止一個大夫,只是因為趙承北過來,昨日都回避了。
不過就算大夫都在,也一樣對崔九珩現在的狀況束手無策。
藥過于烈,不是什麽解藥都可行的。
大夫被趙承北吼了也不敢反駁,只能忍氣吞聲的解釋:“回崔公子,這藥實在是罕見...”
“那這種東西為何會出現在你們莊子裏!”
趙承北怒吼著打斷他。
裴行昭聽到這裏,便擡腳上前。
倒打一耙,趙承北用的倒是爐火純青。
“裴家莊自然沒有這種東西。”
裴行昭走向廊下,冷冷出聲道。
趙承北犀利的眸朝他看來,裴行昭恍若未覺,看了眼點頭哈腰的大夫,示意他先離開。
大夫得到允許,哪還敢多留,忙告罪下去了。
裴行昭這才對上趙承北責問的眸子,淡聲道:“也不知道崔公子怎麽會中了這種下流的東西?”
趙承北試圖在裴行昭臉上找到慌,但卻失敗了。
他瞬間便明白,沈雲商的藥解了。
這麽短的時間...那就只有一個可能,裴行昭有解藥。
他負在後的拳頭的咯吱作響,咬牙道:“裴行昭,若九珩在你這裏出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裴行昭靜靜地看著他,而後出一個諷刺的笑容。
果然如他所料,他是要借此發難,也同樣如他所想,他竟然真的沒有解藥。
他難道就沒有想過計劃失敗了會如何嗎?
也是,他趙承北本就沒想過會失敗。
畢竟他可是連殉方陣都用上了,在他看來,今日的計劃必是萬無一失!
他確實不懂陣法,也不會解陣。
但殉方陣他見過。
楓林中的殉方陣并不完整,他才能憑著武力強行沖破,但凡布陣的人再多一功力,他怕是都抗不過反噬,要殞命當場。
若非沈商商沿路留下夜明珠,他不會那麽快找到亭子附近,若非他見過殉方陣,若非只是殉方陣殘陣,若非他力深厚破了陣,若崔九珩一些意志力,沒有將自己生生刺暈過去,那麽就真的無回天之力了。
他突然有些奇怪了。
趙承北這麽做到底是為什麽,僅僅是為了拆散他和沈商商?
可他已經表明願意跟他合作,他為什麽還要這麽做,甚至不惜這般算計崔九珩。
他怎麽覺得,今日這遭,趙承北更像是沖著沈商商來的。
“裴行昭,你有沒有在聽我說...”
裴行昭擡眸,冷聲打斷趙承北:“崔公子,我在石壁上發現了一些東西。”
趙承北看著他手中的瓷瓶,心中一,但面上并未表分毫。
不可能,此藥見了火便會盡數揮發,不可能留下痕跡。
“這種東西的確罕見,所以,更好找到來源,崔公子,您說對嗎?”裴行昭意有所指的看著他道。
趙承北微微瞇起眼:“你什麽意思?”
裴行昭擡了擡手,示意周圍的下人盡數退下,而後走到趙承北跟前,輕聲道:“我什麽意思,二皇子殿下再清楚不過。”
“裴行昭!我不懂你在說...”
“二皇子殿下。”裴行昭再次打斷他:“崔公子的況現在可不大好,再拖下去...”
裴行昭頓了頓,輕笑了聲:“崔公子是鄴京崔家嫡系嫡長,份何其尊貴,被整個家族寄與厚,是崔家未來的繼承人,若是...在二皇子這裏出了事,二皇子殿下想必回去也不好代吧。”
若是前世,他不會有這個覺悟。
但經了那一遭,他清楚的知道,皇權并非是不可搖的,比如鄴京幾大世家,若是沒了他們的支撐,在以嫡長為尊的律例下,就算東宮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撐,只要不犯大錯,趙承北就本撼不了東宮。
“即便二皇子讓我裴家背了這口鍋,但誰都不是傻子,您認為,崔家折了一位如明月般的嫡長子,還會對您盡信,繼續扶持您嗎?”
趙承北偏頭看著裴行昭,眼底逐漸浮現殺意。
裴行昭卻半分不懼,直直與他對視:“現在,只有我能救他。”
“裴行昭,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趙承北大約是被氣的狠了,本來俊逸的臉變得有些扭曲。
裴行昭分毫不讓:“我說過,誰要,我就跟誰魚死網破!”
“今日之事真相如何,你我心中都清楚,事已至此,二皇子殿下現在是要我救崔九珩,還是要借崔九珩對付我以洩恨,可想清楚了?”
裴行昭不給他反應的時間,繼續道:“若是選擇後者,那我就不在此奉陪了,我得去查一查,這個東西到底來自何,畢竟是在江南,裴家想查什麽并不難,相信很快就有結果了。”
“就算無法與二皇子殿下相抗,我也得讓崔家知道真相。”
他此話有打賭的分。
賭趙承北是來了江南後才弄到的這個東西。
前世沒有這一出,早在他與沈雲商被雙雙威脅後,趙承北就得償所願了,所以他猜測,這個東西是他見他們不控後,才不得不弄來的。
因為不到萬不得已,趙承北不會如此對崔九珩,更不應該在鄴京就備好此。
果然,趙承北最先挪開了視線,他垂眸看了眼裴行昭手中的瓷瓶,眼底神難辨。
他不相信會留下痕跡,但他賭不起。
若九珩真的出事,若真的被查出來,就如裴行昭說的,他就算殺了整個裴家洩憤,崔家也不會再盡信于他。
他會失去九珩,也會失去崔家這個強大的助力。
更何況,是會折了九珩這一點,他就不敢賭。
久久的無聲對峙中,趙承北閉了閉眼,終于開了口:“救他。”
他竟在這個人上,連續栽了兩次!
裴行昭心中一松,角微微揚起:“可我不信殿下。”
趙承北猛地轉頭瞪向他,厲聲道:“你還想如何!”
“我要殿下一個信。”
裴行昭淡淡道:“若是殿下事後反悔,要將此事栽贓到我上,那我就只能拿出信,告訴天下人,我在寒中撿到了殿下的之,至于天下人信不信,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
趙承北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天下人信不信不重要,崔家懷疑就。
趙承北狠狠盯著裴行昭許久後,才咬牙將自己的玉佩取下遞過去:“現在,立刻,救他!”
裴行昭接過玉佩,才擡腳踏屋中。
過門檻,他微微停頓,側首道:“這種事我希下不為例,否則,我不敢保證我會做出什麽事。”
“我如今是撼不了皇權,但殿下別忘了,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
趙承北重重閉上眼,角因為氣的太狠抖。
裴行昭!此人決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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