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真這樣做了的話，還有個更大的麻煩。原本他完全可以控制岳平川的，可如果要同時牽制住虛耗不給它逃的機會，那麼就意味著他無法分神去控制這個，也就無法靠岳平川去點亮百家燈。

所以，一定要有個可靠的幫手。

他選中了小薇，岳平川的丫鬟。

小薇跟岳平川自小一起長大，雖是丫鬟，兩人卻同姐妹。據他來到長刀門后之所見，小薇對岳平川的擔憂從不亞于岳門主，連岳門主都親口對他說過，小薇是他在長刀門中最放心的一個人，膽大心細，秉純良，有照顧岳平川，他才省了不心。

既然都這麼說了，那便是了。

他在與岳平川換魂之前，將小薇到面前，把他親手做的燈籠給，只簡單跟說他要幫家小姐把丟掉的東西找回來，還說明天之后他會陷昏睡狀態，而家小姐的行為可能也會變得跟之前有些不一樣，可能不會再哭了，也不會再說一句話，這些都不用管，只需跟岳平川寸步不離，一旦發現岳平川陷無知無覺的癱瘓狀態時，立刻以最快速度點亮燈芯，舉燈照在家小姐上，直到岳平川能重新站起來為止。他慎重道，這盞燈一定要好好看護，若沒有它，家小姐就真的沒有活路了。而以上這些話知道就好，不必說給旁人聽，到時候只怕人多壞事。若有人問起他為啥暈過去，只管說自己也暈倒了，什麼也不知便可。

小薇非常仔細地記住了他說的每句話。

然后便是等待。

老天有眼，四天之后，那只貪心的虛耗果然回來了。一場在岳平川軀里的大戰，他贏了。

可是，當一切都照他的部署順利進行到最關鍵的一步時，百家燈卻不管用了，準確說是沒有人去點亮它。恍惚之中，他看見小薇拿了百家燈，往相反的方向跑了。

如此一來，他要繼續制住虛耗，便不能縱岳平川的，因為一旦分神，虛耗便有機會逃離，再想抓它便不可能了。于是現狀就變了這樣，他們倆等于被困在了岳平川的軀之，陷殘留的意識中，誰都不能逃。

原是基于信任的叮囑，不曾想卻了捅向自己的刀。對于這一點，他也有些郁悶。不是說同姐妹嗎？！

他氣得又踹了虛耗一腳。

水面還是那麼寬，船與溺斃的人還在那里飄，他堅守著自己的希，不想投降。

忽然，陌生人的聲音，從水面的另一邊傳來——

“司靜淵！”

有人點亮了燈芯，暗黑已久的房間終于有了久違的線，最亮的那部分，將岳平川整個籠罩在。

司狂瀾舉著白的燈籠，一不，桃夭搬了個凳子坐在岳平川邊，睡著了般歪靠在司狂瀾上。

時間凝固在這一刻，除了司狂瀾鎮定的呼吸聲，房間里沒有任何靜。

突然，自岳平川竄出一黑灰，帶著暗紅的火星，沖到半空之中變幻出各種詭異的形態，一如癲狂的人在做最后的掙扎，力氣耗盡后終是無奈地散落一地，再看地上那一灘黑灰，卻是一只老鼠的形狀。

桃夭跟岳平川同時睜開了眼。

桃夭眨眨眼，似乎還不是很清醒，把腦袋往那個支撐住自己的上再埋了埋，順便嘿嘿傻笑著說：“好好舒服。”

司狂瀾順勢朝旁邊了一步，失了平衡的桃夭“撲通”一聲栽在地上，痛得哇哇直。

司狂瀾沒工夫理會，只看著岳平川，放下燈籠，然后出手在面前晃了晃。

突然，岳平川一把抓住他的手，雙眼從沒有如此明亮過，一開口，卻是個大老爺們兒的嗓子：“快……快給我一口飯吃！”

司狂瀾甩開他的手，冷冷道：“命都不要的人，吃什麼飯？！”

岳平川“呼啦”一下站起來，氣勢洶洶地沖他舉起了拳頭，但落下去的瞬間卻只是扯住了他的袖子，還使勁晃悠起來：“我錯了行不？！快給哥哥找東西吃，瀾瀾你可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瀾瀾……”桃夭著摔疼的屁站起來，到底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司狂瀾一把回袖子，問他：“上可帶了帕？”

“岳平川”順手了，還真有一張，出來給司狂瀾：“怎麼，我臉上臟了？”

司狂瀾將帕一團，毫不客氣地塞進對方里，警告道：“換回來之前，你再敢開口說一句話，我立刻回家把你的軀送去口碎大石。”

“岳平川”委屈地點點頭。

“你大哥比你好玩多了。”桃夭嘻嘻笑道，旋即又看了看地上那團黑灰，嘖嘖道，“原來這只虛耗的原形是老鼠啊，怪不得那麼貪心，要不也不會中你大哥的圈套，重新回到岳平川的里了。”說著，頑皮地一腳踩上去，黑灰四散開來，轉眼無跡可尋。

“竟是老鼠……那一定是一只活著的時候相當凄慘的老鼠……”“岳平川”把帕扯出來，連聲嘆息，一到司狂瀾要殺人的目，立刻又把帕塞回去。

桃夭沖他撇撇：“你這麼同它，剛剛咋還把它打得鼻青臉腫？”

“我只是單純地憎恨這種竊人歡心殺人無形的行為。”“岳平川”忍不住又把帕扯出來，“你想想，一個人活在一丁點快樂都沒有的日子里，那不比殺了他還難？虛耗這種妖怪，縱然生前可能惹人同，但既已了虛耗，灰飛煙滅便是對的。”說著又打量了桃夭一番，“話說你這喂馬的丫頭懂不懂規矩？！開口閉口你啊你的，我是你家大爺！剛在里頭不是跟你說過了麼！哦對了，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我‘咻’一下就進來了啊。”桃夭抬手在空中畫了一道夸張的弧線。

“這孩子不老實啊。”“岳平川”了的腦袋，又轉過去拿胳膊了司狂瀾：“哪兒撿回來的？有點意思啊。”

司狂瀾深吸一口氣，依然用他一貫的不帶的冷靜得出奇的口吻道：“司靜淵，你不是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

“總不能不管這姑娘吧。”司靜淵指著自己，“沒了心上人夠可憐了，還惹來了虛耗，太坎坷了啊！”

“若岳門主再晚些把你的送回來，屆時就算我們來了，岳平川的子也不中用了。”司狂瀾背過去，都不想看著他的臉說話。

“其實吧，大爺你完全不用這樣的啊。”桃夭站在兄弟倆中間，“實在不行就放了那妖怪唄，不然你控制不了岳平川的，就不能自主吃喝，連彈跟說話的能力都沒有，單靠外界強灌的湯水補藥，早晚也是死。你要死了，二爺該多難過啊。”

“丫頭，給自己留后路，便等于給敵人留機會。”司靜淵全程吊兒郎當的臉上有一剎那的絕決，但很快又被嬉笑卷走了，“我命大，且我一直相信我家瀾瀾跟我心有靈犀，你看，這不是皆大歡喜的結局麼。”

“可大爺你為啥要給你自己的子喂安神藥呢？”桃夭突然想起這一茬，“你可知岳平川直到被送進司府都沒醒過！不吃不喝，這對你的也是很大的損耗呢。”

“咳，我趁睡著跟換魂之后，不是怕醒過來后說話麼，被別人發覺我的里冒出的聲音，肯定會節外生枝。所以我才趁沒醒之時給灌了些藥。”司靜淵自己也覺得很冤枉，“我都想好了，若虛耗會回來，也就是未來三四天的事，若過了這幾天都不見那妖怪的蹤影，我也只能放棄了。所以我明明掌握好了劑量，頂多睡個四五天，我這板，十天八天不吃不喝也死不了的……哪知道會這樣！”

桃夭想了想，鄙夷道：“一定是你不懂藥理，搞錯了劑量！只能是這一個解釋了。”

“我三歲就讀醫書！”

“承認吧你沒有做大夫的天分。跟那些被岳門主找回來診治你的庸醫一樣，連服用了過量安神藥都診不出來。”

“我是你大爺！”

“大爺做錯事就不能說了麼？”

“你你你……”

“把帕塞回去。”司狂瀾回頭，淡淡掃了他們一眼。

好吧，事到這里，算是畫上一個基本圓滿的句號了。

當他們攙扶著弱狀的“岳平川”走出房門時，天剛剛亮。而同一時刻的另一間臥房中，被打暈的小薇五花大綁著蜷在地上。幾個時辰前，桃夭借岳平川的講出了從司靜淵那里得來的真相，而司狂瀾沒費多大力氣便小薇說出了燈籠藏在哪里。萬幸的是，還留著燈籠沒有毀掉，否則重新收集百家燈油又要耗費好些時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