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三四。”桃夭笑瞇瞇地看著，三四看起來很高興的樣子，眼睛里有種單純地遇到一個朋友的喜悅。

“這里平時就只有你跟你爹？”桃夭又問。

三四點頭。

“我瞧著司府里的人很啊。”又說。

三四又點頭。

“你在這里多久了？”

三四比了一個十字。

桃夭驚訝道：“十年了啊，那你不是七八歲就來他們這里做事了？”

點頭。

“你平日里除了喂馬，會出去玩麼？”桃夭隨口道，“這里這麼大，人又這麼，肯定很無聊吧？”

搖搖頭，在地上寫：“要照看好馬，不然爺不開心。”

“也不用時時刻刻守著它們吧。”桃夭撇撇，“你家爺還真不講道理呢。”

慌忙擺手，寫道：“爺很好。爺朋友，他喜歡馬。”

“你家爺朋友，所以把馬兒當朋友？”桃夭撓撓頭，“苗管家說爺脾氣不好，那麼朋友也是應該的……”

尷尬地笑笑，臉上泛起兩塊紅暈。

臉紅？有況……

這副懷春的模樣，自然逃不出桃夭的眼睛，同時讓對那還沒見過面的司家爺又多了幾分興趣。

桃夭正要開口問爺的事，卻被一個提著一大包東西來到馬場的老頭打斷了。三四見了那人，立刻起迎了過去。

“給你買了幾件新裳。”丁老頭喜笑開地對兒說，“回去試試看合不合意。”

三四指了指桃夭，對著父親比劃了一番。

“就是了？”丁老頭打量著桃夭，“還行，看起來不笨，就是年紀小點兒。”

老頭還真不會說話，桃夭心里哼了一聲，起來同他打招呼：“丁大叔吧，我桃幺幺，以后就在這里做事了，之后還請您老多指教。”

正說著，苗管家回來了，手里拿著一疊文書，走過來看著他們三人道：“都見上面啦，好好，不用我再介紹了。”說著又對丁老頭道：“以后桃姑娘就給你們了，希在離開之前，能讓對一切都悉起來。”

然后便是簽文契按手印，按契約上的條款，工作十天可休息一天，包三餐，平日里若無特別原因，不能隨意離開司府。苗管家將桃夭帶到旁邊的木屋里，說讓暫時跟三四住在一間房里。

一切看起來都十分順利，一天之，不但有了可以賺錢的差事，還不用再繼續住在那間破屋子里，也不用再吃柳公子煮的飯，生活突然有了曙呀！

桃夭跟苗管家說好，回去收拾完東西，明天一早就正式開始當司府的雜役。準備離開時，天已快黑盡了，跟丁家父告了別，苗管家很客氣地送出去。

快出馬場時，桃夭的余里突然冒出來一個白乎乎的小東西。

扭頭看去，離木欄幾米開外地上，有個小仔大小的東西，圓乎乎的像個長滿白的面團子，綠豆大小的眼睛不停眨著，一對鳥爪子似的小腳每走一步都憤怒地踩一下，上還長了翅膀，不過只有右邊一只，并且扛了半不知從哪兒找來的折斷了的筷子，氣哼哼地朝馬場那邊的大樹走去。

妖怪呀，桃夭盯著它。

它似乎也突然發覺有人在看它，停下來，仰頭看著桃夭。

不起眼的小妖怪罷了，懶得理會。桃夭移開視線，裝作什麼都沒看見，哼著小曲兒走開了。

小妖怪也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繼續氣呼呼地走自己的路。

桃夭提醒自己現在是一個普通雜役了，不是什麼要妖怪的，肩而過就好。

翌日清晨，桃夭準時出現在苗管家面前。

只是臨出門時把惡心壞了。柳公子跟磨牙還有滾滾，三個家伙跟要飯的一樣，可憐排在門口，柳公子揮舞著手里的桌布，故意扭作態地喊：“以后我們一家大小就靠相公你養活了，一定要好好賺錢，記得按時回來房租喲！我們會在心里掛念你……的工錢呢！”

這種賤兮兮的老妖怪就該讓雷神劈死才對……

不過，暫時不用再看見那幾個討飯組員的生活，還是很讓人期待的。

當雜役的第一天，很快就過去了。苗管家親自帶著在司府里轉了一圈，告訴哪里是大爺住的地方，哪里是二爺住的地方，哪里又是廚房哪里又是雜房，哪里可以去哪里不可以去，待得仔仔細細。

不過，桃夭并沒有見到兩位爺。苗管家說大爺出門辦事，二爺子清冷不喜見人，多是在僻靜讀書，萬不可打擾。

之后的幾天，桃夭更是忙得連上茅廁的時間都沒有。原以為喂馬是件簡單事，卻不料里頭有那麼多講究，丁老頭每天都扯著拉拉地講，還要記住每匹馬的名字與特與口味，誰吃干草料，誰得往草料里加糖，誰又得加點鹽，誰吃得涼誰吃得熱……所以這些還能牲口嗎？活的馬大爺啊！太多東西要記住，害得非得拿個本本記下來，得空就要看幾眼背下來。想勤勞致富還是有難度的呀……

而丁三四完全拿當姐妹看待，但凡桃夭不明白的，都會仔仔細細地寫給解釋。晚上怕冷，還把自己的暖壺早早放到的被窩里；白天有空時，還帶著去廚房找好吃的。大概這姑娘在司府里從沒有遇到過與自己年紀相當的朋友吧，所以對好得無話可說。只可惜是個啞，不然，一定是那種會跟自己的小姐妹頭挨頭躺在床上，借著窗外的明月，著被子邊說一夜兒家小心事的姑娘。

雖然認識沒幾天，桃夭能確定的是，丁三四這個丫頭確實有心事。

在看一個人！

這幾天都是，一到落日時分，就會跑到司府西面那個“妄園”的地方去。其實就是個被圍墻圈一個圓的壩子，墻上生滿碧草，野花零星其中，幾竿翠竹自墻探出頭來，時不時飛下一片竹葉。

并不敢進去，即便妄園的大門并沒有鎖，也只敢地在圍墻外墊起幾塊夠站腳的石頭，站上去從圍墻上出眼睛，屏息靜氣地朝墻看。

所以昨天當桃夭不聲不響地站到后扯了扯的裳時，嚇得差點滾下來。

幸好圍墻里的人沒有被驚，依然端坐石桌前，一杯茶一本書。

圍墻上多了一雙眼睛。

桃夭眼力一貫好，看到那個玉簪束冠長發過肩標準貴公子打扮的男人手里，拿的是一本《孫子兵法》。不過，說他面如冠玉似乎不夠，這個人會引起你注意的地方并不僅僅在一張耐看的臉，而是他整個人出現在你的視線中時，你只會詫異于“不如山”四個字居然會被一個二十來歲的活人表現得那麼好，仿佛連時間都在他周凝固下來，面對這樣的一個男人，總覺得連說話大聲一點都是冒犯。

幸好司府人丁稀薄，傍晚時分的妄園更是人跡罕至，不然“掛”在圍墻上的兩個家伙就不能看得如此愉悅了。

這男人真是賞心悅目啊，連翻書跟飲茶的姿態都格外好看，難怪丁三四這丫頭天天在這兒掛著！

直到夕只剩下最后一點，男子放下書，了額頭，丁三四才趕拽著桃夭跳下來，忙慌慌地把墊腳石搬開，然后趕在男人出來前一溜煙跑掉。

不用猜也知道這位是誰了，司家大爺出門辦事，那他自然就是二爺了。

馬廄前，丁三四的臉還是紅霞一片，心思恍惚地往食槽里加草料。馬兒們呼呼地吃著，才不在乎這個喂養自己的人在想什麼。

桃夭笑嘻嘻地：“二爺長得不錯啊。”

咬咬，嗔怪般地瞪了一眼，角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托你的福，我可算看見咱家的二把手了。”桃夭壞笑，“你喜歡他呀？”

像被什麼擊中了，把草料一扔，手都顧不得便來捂桃夭的。

桃夭嬉笑著閃開：“喜歡就喜歡嘛，又不是啥見不得人的事。”

又急又惱，比劃著讓千萬不要再說了。

“好啦好啦，不說就是了。”桃夭吐吐舌頭，又道，“那樣一個男人，誰見了都歡喜。你家爺什麼來著？”

左右看看，確定四周只有馬沒有人之后，才蹲在地上，直接用手指在松的泥地上寫下了“狂瀾”兩個字，這應該是寫過的最工整的兩個字。

“司狂瀾？”桃夭“撲哧”一下笑出來，“名字跟人不配啊，他明明就只是比石頭多口氣而已嘛。”

卻只管看著地上那個名字臉紅。

不能靠近他，但即便只是寫他的名字也會忍不住滿懷甜。哪怕只是兩個字，相思好像也有了寄放。一個害的人喜歡另一個人的時候，就是這種模樣吧，怕被知道，又盼著被知道。

看二爺的事，以前是丁三四一個人的，現在變了兩個人的。從那之后，桃夭每個傍晚都要去妄園外幫搬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