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司府也招人？”

“是呀，很看見他家在這里掛牌子呢。”

“去試試不？”

“不要啦，都說司府的差事不好做，司家兩兄弟都不是善茬，活閻王這種外號你以為是喊著玩兒的，我寧可選個工錢低些的地方，也不去司府找罪。”

“也是，再看看別的。”

旁邊幾個人的嘀咕引起了桃夭的注意，豎著耳朵聽了半天，又順著那幾個人的指指點點看過去，目落在墻角最不起眼的一塊牌子上——“司府誠聘雜役一名，男不限，善飼喂者為佳，待遇優厚。有意者可至清夢河司府尋苗管家。”

又觀察了一番，發現旁這些跟一起在找差事的家伙們好像都很忌諱這個東家，除了嘀咕的那幾個人，其他人在看到這塊牌子之后都是搖搖頭，然后就把目轉向了別。

“大叔，那個司府是啥地方？你們怎的都不愿意去那里做工似的？”順口問旁的中年男子。

男子打量一眼，道：“小姑娘，你不是本地人吧？”

“剛來不久。”桃夭嘻嘻一笑，“這不是囊中，想著謀一份好差事麼。”

“那我勸你還是選別家吧。”男子皺眉道，“司府可不是什麼好地方，不適合你這樣初來乍到的小丫頭，你還是看看別家有沒有掃地洗碗之類的活兒吧。”

“不是好地方？”桃夭瞪大眼睛，“會吃人？”

“咳，有兩個活閻王的地方，你說是不是好地方。”男子搖頭，“司府由兄弟倆當家，干的據說也不是正當營生，常有那些刀頭的江湖人在司府出，嚇人得很哩。”

“兩個活閻王？”桃夭頓時來了興趣，“所以這個司府到底是干啥的？”

“大家都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江湖中人遇到擺不平的事，都會去找他們，這中間自然不得打打殺殺的勾當。然而也不知司家兄弟有什麼背景，府對他們也有幾分忌憚，很去找他們的麻煩。”男子嘖嘖道，“反正小姑娘，我勸你不要對那里心思。你想啊，江湖恩怨最是可怕，你都不知哪天有仇家上門，殃及池魚。”

桃夭點點頭，又問：“他家有錢嗎？”

“也算大戶了。”男子道。

“這我就放心了。”桃夭拍拍心口，“那請問清夢河在哪里呀？”

“啥？你要去？”男子瞪眼。

“大叔，我可窮了！”桃夭可憐地著他，“我哥哥對我又不好，不給吃不給穿，還說我今兒要是再找不到差事就要把我趕出家門呢！”

“這……”男子猶豫了一下，“你自萬勝門出去，再往西走個七八里，見到一塊刻了‘清夢河’的界碑，然后過一座石橋，穿過一片竹林，便可見司府了。”

“多謝啦！”桃夭轉就走。

男子在后嘆氣：“如今的年輕人哪，怎的要錢不要命。”

桃夭自然是沒聽到的，盤算的是這份雜役的工作看起來還不壞，尤其是那句“擅飼喂者為佳”，所以他家現在缺的是養馬或者喂豬的？說起來，除了治病這件事，最擅長的不就是“飼喂”麼。磨牙就是現的證明呀，看把他養得多好，除了不長個子，哪哪兒都好。

就這里吧！滿心歡喜地朝目的地小跑而去。

司府位置遠的……找到界碑，走過一座斑駁的老石橋，穿過一片幽靜的竹林，站到那座朱門灰墻的大宅外時，已是傍晚。眼前的宅子雖大，卻聽不到里面有半分靜，外頭也不見人影，只聽得后的竹林簌簌作響。

捉起門環拍了幾下，沒多久便有人來應門。

“來者何人？”門沒開，有男子的聲音從門后傳來。

“我來尋苗管家，在聽風樓看見貴府找雜役的牌子，專程來應征的。”桃夭大聲道。

門“吱呀”一聲打開，年過四旬的男子，儒巾布衫，清瘦斯文，將上下打量一番：“在下便是苗管家，姑娘來應征雜役？”

桃夭用力點頭：“不是說男不限麼？”

苗管家笑：“是不限，請進。”

司府應該是出桃都以來見到的最華麗的宅子了……一眼看去都估不出這里究竟有多大，只見樓臺層疊宇不凡，花圃回廊如畫卷，所以可算是吃下了定心丸，這樣的人家，拔汗也比普通人家的啊！

唯一不太匹配的，是這里的人。沿途走過來，只稀稀落落見了一兩個拿著掃把掃落葉的小廝，人數與此地的規模十分不匹配。

苗管家只管往前帶路，并不多話。一直走到一片寬闊得不像話的后院，迎頭便看見木欄之中有好幾匹駿馬在踱步吃草，后面的馬廄里還關著數量不明的馬匹，一間木屋就擺在離馬廄最近的地方，有人正拎了木桶出來，往食槽那里走。

確實是大戶啊，居然在這深宅大院之中弄出一個牧場來，馬匹可不比鴨，那得多有錢有地的人才能養得起且養得好的啊！雖然桃夭不是很懂馬匹，但單看那些馬兒的健碩格與發亮的，便知飼喂它們的人是行家。

苗管家一直走到食槽前才停下，喊了一聲：“三四！”

正忙著往食槽里倒草料的人轉過來，卻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上的裳跟地上的泥一個，臟兮兮的，零零的頭發潦草地在頭頂盤了一個丸子，幸好臉盤還算白凈秀氣，能看出別。

“你爹呢？”苗管家問。

姑娘里發出“啊啊”兩聲，放下木桶比劃起來。

“出去買東西了？”苗管家點點頭，“好，你先忙你的。”

姑娘這才又提起木桶，轉之前順便把站在苗管家后的桃夭瞄了兩眼。

“此是我司府的馬場，里頭安置的都是我家爺天南海北搜羅回來的良駒。我們這次招的雜役，主要就是飼喂馬匹。”苗管家說著說著，忽然回頭笑道，“我顧著說話，還不曾問姑娘貴姓貴庚，何方人士？”

桃夭轉了轉眼珠：“我姓桃，桃子的桃，名……幺幺，今年快十七了，自蜀地而來，以后準備長居京城。”

“桃幺幺？”苗管家一笑，“看來桃姑娘必然是家中排行最小的兒？”

“是啊是啊。”桃夭搪塞過去，又指著那些馬兒道，“貴府的雜役只需喂馬？”

“是。”苗管家點頭，“但千萬不要小看這份差事，這些馬都是我家爺的心頭好，必要心飼喂，出不得半分紕。只因之前一直負責此事的雜役要辭工回老家，所以我們才在聽風樓掛了牌子，希尋個可靠的人繼續照料馬匹。”

桃夭朝那姑娘的背影努努：“之前一直是這位姑娘在照顧馬兒？看起來還很年輕啊。”

“之前是由丁家父照看著的，他們在司府已十年有多，這回說要走，我都覺得很舍不得，但丁老頭給兒在老家尋到了一門好親事，他自己也表示想落葉歸回老家了，所以我們也不便強留。”苗管家看著那姑娘道，“三四，比你年長一歲，是個勤懇的孩子。這麼些年，經他們手養下來的馬，沒有哪匹出過病。”

“丁三四……”桃夭捂著差點笑出來。姑娘家家取個這名兒也是造孽，憋住笑，擺出認真的表問，“苗管家，你同我講了這麼多，可是決定選我接任了？”

苗管家笑：“我家的牌子掛出去三四天了，來應征的只你一個，不選你也得選你了呀。”

“真的只我一個上門來？”桃夭故作驚訝。

“大約其他人是怕了我家爺吧。”苗管家輕笑，“桃姑娘，若你確定愿意來我們府上做事，咱們一會兒就把相關的文契簽了，我家爺在工錢這塊從不短缺，這點你可放心。”

“為啥大家怕你家爺？”桃夭不解道。

“脾氣不大好吧。”苗管家笑，“不過這點姑娘也可放心，你平日里與爺照面的機會不多。”

桃夭想了想，嘻嘻一笑：“就是不知工錢幾多？”

苗管家說了個數。

桃夭立刻兩眼發，啄米一樣點頭：“行行，我愿意當喂馬的！”

“好的。”苗管家又道，“那麼照司府慣例，先以半年為限，若屆時雙方都滿意，再簽長期契約，工錢也會相應提高。桃姑娘先在此稍候，我去取文書過來，煩你按個手印，然后咱們這事就算了。”

“就這麼簡單？”桃夭高興得很，“我應征功了？”

“就是這麼簡單。”苗管家笑，“之后等丁老頭回來，他們父會待你平日里要做哪些工夫，他們定在下月初離開，你還有二十來天時間向他們取經。”

“好的好的。您快去忙吧。”

目送苗管家離開，桃夭笑得合不攏，原來找份不錯的差事比想象中容易多了呀，這戶人家也是爽快，就問問姓名年紀就把人給收了，給的酬勞還特別好，他們就不怕是江湖逃犯、民間殺手什麼的麼？

苗管家一走，就剩跟那個丁三四的姑娘了。走到姑娘邊，看練地往食槽里加東西。

“三四姑娘，你好，我桃幺幺，初次見面，以后還請你多提點。”說完才想起來這姑娘是個啞，十聾九啞，多半是聽不見的吧？

可丁三四卻停下手里的活計，雙手在自己的上蹭了蹭，然后抓住的手把拉到馬廄旁的大樹下，拾了一樹枝，又拉著蹲下來，在地上用樹枝寫道：“以后三四，不姑娘，我教你喂馬”。

原來能聽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