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剎海。

素有‘京城之江南之譽。

什剎海水域廣闊，湖水清澈，周邊垂柳依依，荷花盛開時節，滿池紅蓮映碧池，如詩如畫，讓很多文人墨客仿佛置于江南水鄉。

名臣李東曾作詩中稱贊什剎海：‘城中第一佳山水，世上幾多閑歲華’。

前海有一園林，名為蓮花社。

園林亭臺樓閣、假山池沼，布局妙，是京城文人優雅舒適的游賞、休憩之所。

此時正值二月，初暖乍寒，顯然不是游玩的季節。

蓮花社中的一座樓閣中，兩名文士正對坐品茗。

“仕濟兄，你專程邀我前來蓮花社，該不會來欣賞這滿塘的枯荷吧？”

一名年過五十的儒生指著荷塘，笑著向對面的一名老者說道。

此人可不是尋常人。

張潑，字孝泉，山東樂陵人氏，現任都察院右副都史。

此人才學出眾，有‘樂陵英才’之稱。

并且他曾經干過一件名垂青史的大事。

泰昌元年宗朱常駕崩，后來的木匠皇帝被李選侍所持。

這就是大明三大案之一的‘移宮案’。

時任浙江道史的張潑，與楊漣、左斗、惠世揚等人發起移宮之議，李選侍被迫移出乾清宮。

張潑因此名聲大噪，并因為有護駕從龍之功，升任太仆寺卿。

后來因為與魏忠賢為敵，被列籍東林黨，削籍、奪誥為民，遣鄉居住。

直到崇禎登基之后，才被起用。

被張潑稱作是‘仕濟兄’的老者，份同樣也不簡單。

他名為林楫，字仕濟，福建泉州人氏。

崇禎元年的時候，林楫擔任過禮部尚書，可謂是位高權重。

林楫還有另外兩個份，東林黨人，天主教耶蘇會員，‘圣教’三柱石之一的李之藻的學生。

正是因為這兩個份，這才被罷，由于并未牽扯到謀害先皇一案，才僥幸免死。

張潑同樣也是東林黨人、天主教徒。

不過與林楫不同的事，他的聲極高，又敢于秉公直言，加上主退出了天主教，因此保住了位。

林輯捋著長須，笑道：“今日倉猝請孝泉來蓮花社，自然不是為了賞景，而是有一事，請你仗義執言。”

“楊公的事？”

“仕濟兄，此事恕我無能為力！”

張潑眉一挑，起走。

他所說的‘楊公’，正是被東廠抓到的楊廷筠。

這個案子是國師云逍子親自抓的，他躲都躲不及，還敢去為楊廷筠求？

“楊公為云逍子所害，我又怎能置你于死地，讓你去為他求？”

林楫拉住張潑，“而是另有要事，需要孝泉領個頭。若是了，孝泉必將如海剛鋒一般名垂青史！”

張潑重新坐了回去，“仕濟兄，我已經離圣教，若是事與圣教有關，恕我莫能助！”

“與圣教無關！”

林楫搖搖頭，四看了看，低聲音道：“請孝泉領頭，彈劾皇后！”

張潑一震，難以置信地看著林楫，“仕濟兄莫非是在說笑？”

“等到明日，京城大街小巷就會傳揚一件關于皇后的穢聞！”

“孝泉為都察院右副都史，肩負監督廷外朝之重責，彈劾皇后也是應有之舉！”

林楫將周皇后微服私訪錦程塾，遭遇醉漢沖擊，險些辱的事，‘一五一十’地道出。

張潑搖頭苦笑。

周皇后為大明皇后，微服出宮私訪，這的確是大大的逾制。

彈劾一個不守婦道、有失皇后威儀，倒也說得過去。

借錦程塾發生的事，倒也能做出一篇錦繡文章。

可如今皇帝的威如日中天。

皇后素有賢德之名，頗為皇帝敬重。

又因為婦聯合會的事，贏得了巨大的聲譽。

這時候去彈劾皇后，怒了皇帝，罷都是輕的，砍腦袋也是再也正常不過的結果。

再說了，自己當出頭鳥，又能得到什麼？

“孝泉兄心有顧慮，為兄自然知道。”

“不過此事并非是你孤軍戰，只需你領個頭，自然會有人呼應！”

林楫看出張潑的顧慮，苦口婆心地勸說。

關系到烏紗帽和家命，張潑自然不會被輕飄飄的幾句話所打。

“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彈劾皇后，并非是真的要讓皇帝罷后，而是要借此來勸阻皇帝南巡，另外對圣教不要趕盡殺絕。”

林楫總算是道出了真實意圖。

頓了一下，他又開出了條件：“孝泉兄只需領銜，我保證事后你閣，外加樂陵良田千頃。”

張潑有些意，卻依然搖頭：“只要有云逍子在，廟堂就穩如磐石，我不過是都察院右副都史，無異于蜻蜓撼石柱！”

“孝泉真以為，我只是空口白牙，讓你當那出頭鳥？”

林楫大笑，“孝泉以為，襲錦程塾的醉漢，是誰人指使？”

張潑好奇地問道：“是誰有這潑天的膽子？”

林楫低聲音：“韓爌之侄，韓奎！”

張潑神一變，“此事竟是韓爌在幕后指使？”

“韓爌賦閑在家，倒也不算什麼。”

“支持此事的，是無數江南豪紳，以及朝野中的圣教徒。”

林楫得意地一笑，拍了拍手。

樓梯傳來一陣腳步聲，一群人從樓閣的二樓走了下來。

張潑循聲看去，認出來人，不由得大吃一驚。

李朝白，欽天監副。

張瑞圖，天啟年間的禮部尚書。

丘瑜，詹事。

李日宣，現任兵部右侍郎。

看到被這些人簇擁著的一名老者，張潑再次容。

惠世揚，字抑我，陜西清澗縣人。

此人曾是赫赫有名的東林黨人，也參與過‘移宮案’。

魏忠賢將東林黨士人編《東林點將錄》，惠世揚被冠以稱號“天猛星霹靂火大理寺卿惠世揚”。

他和楊漣、左斗、周朝瑞、袁化中，并列為東林五虎將。

（惠世揚曾當過大明高，后來又當過李自的，再后來又投了螨清。）

因為謀害天啟皇帝一案，朝廷大肆清洗東林黨和天主教徒。

惠世揚為東林黨悍將、天主教徒，卻因舉告同僚有功，不僅沒有到牽連，反倒升任禮部右侍郎。

林楫笑著向張潑問道：“孝泉，此事可為否？”

張潑嘆了一聲，“容我仔細斟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