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蘇跟種瑞曾尾隨他們，見過他們這幅模樣，與今日眼前這一幕竟奇異的相似……

種蘇站在原地，著前方人群中的李妄，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只是那時的已長大。

還記得，母親也會走著走著便落后，父親走出好遠，發現人丟了，便將母親數落一通，責怪這麼大個人還會丟，母親有時不理會，有時則狠狠罵回去，于是兩人便吵起來……

李妄很快發現了人沒跟上，于是停下腳步，回頭尋找種蘇，一眼看到種蘇，而后耐心的等待。

種蘇回過神來，笑了笑，向李妄走去。

環城河畔，流水橋下，河面上停泊著數不清的小船，小船首尾相接，船上掛滿燈籠，連長長的一條線，猶如天上星河落在人間。

船上傳來陣陣歌聲，那曲調古樸，歌聲悠揚，乃古時的一種傳統祈福歌。

不人坐在河畔欣賞這星河夜景，在那歌聲里有人閉上眼睛，許下心中愿。

種蘇與李妄站在橋上，并肩遙河畔。

“燕兄可要在此許個愿？”種蘇笑道，“地上燈是天上星，可能許愿更靈驗呢。”

其實管它靈不靈，凡事重在參與，種蘇當然也只是說著玩的。

“燕兄應該不信這些吧。”種蘇笑著道，李妄乃九五至尊，坐擁天下，大抵沒有什麼需要許愿才能得到的。

卻聽李妄道：“偶爾也信。”

李妄站在橋上，靜看了會兒，接著閉上眼睛，微微低頭。

種蘇沒想到李妄居然會真的許愿，只覺有些好笑，便站在一旁看著他，沒有出聲打擾。李妄閉著雙眼，羽般的長睫在眼睛下方投下一抹暗影，他許愿的樣子并不突兀，有種云淡風輕的虔誠認真。

燈火照在李妄的眉眼上，勾勒出他英俊的廓，種蘇靜靜的看著他，小橋流水，星河璀璨，月人，比不過眼前人。

李妄眼皮微，睜開眼睛，種蘇在他看過來之前移開目。

“許好了？”種蘇說。

李妄點點頭。

種蘇打量李妄面孔，瞇起雙眼，李妄看過來，揚了揚眉，眼中含了點笑意：“以后告訴你。”

種蘇便笑起來。

祈福歌結束，換了一首歡快的樂曲，船上出現舞者影，岸畔的人們便歡呼起來，接著，河邊也出現些舞者，在人群里穿梭，載歌載舞。

種蘇不由看的笑起來。

從前在錄州，在來的路上，種蘇也曾看過這般逍遙熱鬧的景象，但都不及長安的盛景，長安不愧是大康都城，所有的一切在這里現的更加分明，更加淋漓盡致。

“覺得如何？”在那歌聲里，李妄忽然開口道。

“再好不過。”種蘇著眼前歡欣的人們，還有邊不時傳來的歡聲笑語，笑著道，“長安之名，名如其實。”

長安的恢宏壯闊，繁華奢靡，包羅萬象……令它充滿生機，長安盛，則天下盛，它猶如一位領路者，先行者，它的歌舞升平正是大康王朝盛世天下的影與序幕。

種蘇每每看到這樣的景象，便有種來自心深的自豪，對大康的未來充滿強烈的信心。

“長安以后會更好，”李妄說，“你若留在長安，便能親眼見證。”

種蘇側首，看向李妄，李妄并沒有看，仍著橋下。燈火照在李妄的面孔上，如星閃耀。

種蘇沒有說話，短短一瞥，繼而飛快移開目，轉頭，重新看著橋下。

橋下又換了首曲子，歌抱著琵琶，坐在船上，唱起一首悠揚小調。

李妄始終沒有再看種蘇，兩人一起遙著河畔，都沒有再說話。

李妄今日穿著暗紅錦袍，與這日的熱鬧歡欣倒相得益彰，種蘇則是一天藍，頭上是同系的發帶，河風吹起時，發帶輕揚。

兩人并肩站在橋上石欄前，種蘇右手搭在欄桿上，左手隨意垂在側，過了一會兒，李妄慢慢放下右手，也垂在側，兩人袖袍不可避免的挨在一起。

李妄袖中修長的手指蜷了蜷。

這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這晚種蘇與李妄分別后，各自回去。夜漸漸的深了，這兩日取消宵，無數人通宵狂歡，樂曲將會響足一夜。

種蘇回去后洗過倒是上了床，然而卻輾轉反側，無法眠。

躺在床上，看著黑的夜，翻來覆去，終于忍不住坐起，披上外下床，出了臥房。桑桑睡在外間，手里握著李妄賞的玉佩，睡的正酣。種蘇替拉了拉被子，再輕手輕腳走出去。

外頭傳來樂聲與人聲，小院中月朦朧，照著這方天地，也照著種蘇面上的茫然。

種蘇在檐下站了會兒，四下看看，向院中走去。

“你干什麼？”

陸清純的聲音突然響起，嚇了種蘇一跳。桑桑睡的人事不知，陸清純聽力卻極好，種蘇甫一開門，便被他察覺。

“我睡不著，起來走走。”種蘇小聲說，“你睡吧，不必管我。”

陸清純忠厚的臉上出不解，看了看種蘇，轉回房。

種蘇背著手，耷拉著腦袋，在院中漫無目的的走，恍若孤魂野鬼，走過一圈，不經意一抬頭，嚇的差點跳起來！

“你干什麼？！”種蘇捂著心口，極力忍住沒有出聲來。

“你生病了？”陸清純不知何時又出現，抱臂打量著種蘇，說，“你看上去……不太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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