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妄腳下只微微一頓,朝里頭似有似無的暼過一眼,掉頭離開。
這一晚,李妄整整走了近兩個時辰,幾乎走遍了大半個皇宮。
夜更深了,李妄終于回到長鸞殿,譚德德松了一口氣,好久未曾這般行走,簡直腳酸,正歇一口氣,卻聽李妄沉聲道:“搬梯子來。”
譚德德:……
長梯搬來,豎在偏矮的側殿檐前,李妄外松垮的披在肩頭,起擺,攀上長梯,一步一步,爬上屋頂。
“陛下,哎喲,陛下當心。”
譚德德與一眾宮人在屋檐下膽心驚的看著,心都要跳出來了。李妄喜賞月,每至夏日,夜間月亮朗照之時,便會在園中置榻支桌,遙天際明月,那是他難得的消遣,也曾爬上過屋頂,然而那已是十多歲時偶然為之,隨著年歲見長,他日益穩重,再不曾做過這種事。
今日不知為何,忽又心來。
李妄坐在屋脊上,此時月亮似遠在天邊,又似近在眼前,仿佛手便可摘取。李妄走了半宿,人有些累,卻依然毫無睡意。
口中的火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有什麼東西在拉扯。
李妄靜靜的坐著,月如水,照在他修長的與英俊的面孔上,在這無人能窺見,天與地仿佛相接的地方,李妄看著月亮,眼中顯出從未有過的不曾示于人的一抹迷茫。
李妄這一坐又是許久,宮人門便四散分開,小心守著。
譚德德點點下,示意譚笑笑到屋檐下暗。
“究竟怎麼回事?”譚德德極低聲道。
譚笑笑簡單講述了今夜始末,聽起來愈發人毫無頭緒。
“這到底怎麼回事。”譚德德滿面憂慮。他跟在李妄邊多年,近來卻有些揣不李妄的心思了,究竟是自己老了,還是哪里出了問題。
雖說不可妄揣圣意,但為侍,這卻是必會的技能,至要心中有數。
“陛下看起來魂不守舍,到底何事能讓陛下這般煩惱,憂心?”
譚德德還從未見過李妄這等模樣,任何政事于他而言,從來游刃有余,從容不迫,哪怕登位的最初幾年,最艱難的時候,也不曾見李妄過半分愁緒。
譚笑笑眼睛骨碌碌轉。
“有話就說。”譚德德低聲道。
“師父,我覺得陛下更像那啥。”
“那啥?”
“像那為所困。”
譚德德揚起手,就要劈頭給他一下,想說你張口就來胡謅什麼呢。譚笑笑本能的起脖子,然而掌卻沒有落下來。
譚德德放下手掌,狐疑的看著譚笑笑,自從這小子上兩回及時揣出圣意后,他便不能不開始重視起他的看法。長江后浪推前浪,或許這個瘦不拉幾不大起眼的小徒弟忽然開了竅,能夠看見一些譚德德忽略的,或者不甚明白的東西。
“你發現了什麼?為所困,為誰?”譚德德低聲追問。
譚笑笑心里有個想法,卻委實不敢說,只搖搖頭,道:“我不知道。只是除了這個可能,再想不出別的。”
“師父,我有種覺,宮里可能要出大事了。”
譚德德看著譚笑笑,思慮半天,不得章法,最終還是給了譚笑笑一掌。
“你小子,盼點好吧!又嫌腦袋不晃了。”
端文院。
種蘇舒展雙臂,大大的了個懶腰。積的公事經過三日持續不懈的努力,終于全部理完畢,不用再趕了,頓時一輕松。
“景明,忙完了?今日是不是要去教公主蹴鞠啊?什麼時候帶上我們一起,讓我們長長見識,順帶也跟著學兩招唄。”
種蘇笑著應道:“行啊。”
就在前日,長鸞殿送來一份文書,特任種蘇為公主的蹴鞠教頭,將指導教□□蹴鞠。
有了這份文書,種蘇再與李琬見面便更合理章,本來之前眾人心中還不免有些嘀咕,這下便沒什麼可說的了。而據眾人觀察下來,種蘇與公主兩人的相向來坦坦,未有逾矩逾禮之舉,與其說像那啥,不如說這兩人似乎更像朋友,久而久之,大家便已司空見慣,不再胡猜測或打趣。
當然,若有朝一日種蘇真了駙馬,那也是人家的造化與本事,羨慕不來。
種蘇知道剛那同僚那樣說,只是隨口一句,沒有惡意,當下也不在意,看看時間,正是午飯時候,想了想,便起,離開端文院。
種蘇前往長鸞殿,一則為那文書謝恩,二則好幾日未來了。
然而來到長鸞殿,卻被攔住。
“種大人,今日陛下有重要政務要理,吩咐了誰也不見。”
譚德德站在門口,朝種蘇笑瞇瞇道。
“……哦,好。”
這尚是種蘇第一次來長鸞殿被拒門外,覺有點微妙,朝里瞥了一眼,正殿中空空,不見李妄影,想來應在偏閣中。
種蘇過一眼,說,“那我改日再來。”
未多想,朝譚德德禮貌笑笑,轉離去。
譚德德則轉進殿中,李妄果然在偏閣里,面前堆著一摞奏折,看過的扔在一旁。
“陛下,種大人剛來過,知道陛下忙著,便走了。”
李妄頭也未抬,黑沉沉的雙目仍停留在奏折上,面沉靜,眉頭微擰,仿佛未聽見譚德德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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