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地毯被鮮泡，泡，有逐漸漫開的跡象。

周琮腕上多了兩道很深的傷口。

疼痛讓他有片刻的清醒，卻又在瞬間，被扯回虛幻中。

聲音主人玩味道：“不夠，這怎麼夠，可是差點死掉。”

“我知道，我知道，”周琮臉上已經沒有，“我沒有哪一天不在痛悔...”

聲音忽然厲喝：“那你就這樣輕飄飄的兩刀嗎！”

周琮眼睛紅，下慢慢抬高，棱角凸起的結滾了一圈：“會怕的...”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說這話，許枝俏怎麼會怕呢。

應該恨他才對。

他只是潛意識里覺得，許枝俏會怕，怕他流，怕他傷。

怕他死掉。

耳畔兩道聲音織，一道在說，你冷靜點，你不能傷害自己，如果你出事，許枝俏怎麼辦。

另一道，在催促他手上的刀，快點割下去。

理智與幻覺對抗。

“恨你，”那聲音重復，“恨你，是你破壞了平靜的生活，是你傷害了，劃啊，劃上去啊！”

周琮眼睛閉上，腦袋里噪音嗡鳴，吵的他煩不勝煩。

那聲音似乎靠近了，音量加大：“劃上去，這是你欠的！”

周琮膛起伏，呼吸急促，隨著這道聲音的蠱，他猝然睜眼。

視線與理智清明了一秒，周琮看見牧承如同魔鬼一般，直勾勾地盯住自己。

僅這一秒，周琮不容自己多想，用足了力，將匕首捅進膛。

濺開。

濺到牧承的上。

牧承明顯頓了頓，表出乎意料。

劇痛讓周琮清醒，他不敢呼吸，牙關咬出鐵銹味，想扶地起。

“周公子對自己也足夠狠，”牧承詫異，沒想到他能這麼快清醒，“能跟你為對手，我還真是三生有幸。”

周琮一口氣卡在肺部，他脖頸青筋繃了出來，角溢出，咬出含著疼痛的字：“許枝俏14歲那年...”

下一秒。

幾米外的伊自利說：“姐夫，了！”

牧承滿意了，輕輕嗤了下：“14歲那年怎樣...”

話沒說完。

隨之而來的，是房間門被破開的巨響。

-

醫院手室的燈亮著。

醫生說，周琮手腕傷口太深，失過多，需要針、需要輸。

而他扎進口的匕首位置刁鉆，離心臟太近，需要急手。

許枝俏失了神，倉皇地站著，一不地著手室的燈。

原來他是這個意思。

他要拿他自己，去換紀淮晨。

走廊雀無聲，七月的天，卻冷進了骨子里。

一只手忽然環住肩，這手很溫暖，很溫，帶著悉又陌生的氣息。

許枝俏驚惶回頭，眼睛里的蒼白與驚懼來不及遮掩，下意識想后退。

是巫首芳。

紀淮和許姝他們都站在旁邊，安靜地待著。

“對不起，”許枝俏努力幾次，慌張，“阿姨對不起，是我害了他，是我...”

無數種緒翻涌上頭。

恐懼。

恐懼周琮手失敗，恐懼巫首芳的再次反對，恐懼好不容易平和的局面，被重新打破。

巫首芳目沉靜，與周琮運籌帷幄時的模樣，是那麼像。

“丫頭，”巫首芳緩緩道，“該阿姨先跟你說聲對不起，跟你媽媽說聲對不起。”

許枝俏嗓子住，無法反應。

巫首芳著腦袋，長輩關小輩的溫和：“你是我兒子拿命喜歡的丫頭，我也得幫他好好護著才行。”

“他是為了我，”許枝俏惶惶，“這些事，全是因為我而起。”

“若這樣算，誰又能是無辜的，”巫首芳喟嘆，“別自責，阿姨若是怪你，豈不是讓真正的兇手逍遙法外。”

“牧...和伊自利，”紀淮說，“都已經被抓了。”

巫首芳頷首。

紀淮咽咽嚨：“周氏...票大幅下跌...”

許枝俏茫然。

不懂這事跟周氏票有什麼關系。

“不重要，”巫首芳著手室的門，“這些都不重要。”

許姝明白一位母親擔憂孩子的心，拍拍的肩：“會沒事的。”

巫首芳看著，對視幾秒，忽然說：“我有點怕。”

“......”許姝心頭一酸，能讓巫首芳這樣剛強的人說“怕”，心底實際的恐懼，恐怕已經漫了出來。

“我很后悔，”巫首芳聲音不穩，“當初我不該阻攔他們，萬一他救不過來，那他連一天的幸福日子都沒過，我把他帶到這個世上，卻沒讓他過上想要的生活...”

巫首芳猝然捂住臉龐，忍的泣聲。

許姝落淚，輕輕環住：“不會的，阿琮不會有事的，他做事一向有分寸，他有分寸。”

那刀是他自己扎的，他一定是算好位置的。

遠有急匆匆的皮鞋聲，逐漸到了近前。

紀淮迎上去：“叔叔，怎麼樣了？”

“記者守在醫院門口，”周和正說，“說要等阿琮的消息，要讓他接采訪，還有警方要過來問詢。”

許枝俏從怔怔中回神：“出什麼事了？”

周和正神復雜，不知道該怎麼說。

“是一個視頻，”紀淮直奔主題，“咱們還沒到泰安賓館，那視頻就登了熱搜頭條，像有預謀一樣，快的咱們都來不及反應。”

許枝俏：“什麼視頻？”

紀淮抿，一臉難言。

許枝俏：“哥哥。”

“......”紀淮沉默片刻，掏出手機，點出頭版頭條，然后放給看。

視頻是在泰安賓館的房間。

拍攝角度䀲，能看見周琮跪在地上，雙手控制住一個小孩的，正俯在面前做些什麼。

視頻的切點，是周琮的后背。

留給旁人極大的想象空間。

隨著進度條前進，能聽見周琮嘶啞的聲音，他在喚那個小孩“寶寶”。

而下面是孩父親字字泣的控訴——

【本人實名舉報，周氏集團CEO借手中權勢欺凌弱小，猥我十歲|，本人走投無路舉報無門，只能借助網絡懇請大家還我兒公道！】

這條視頻被轉發破百萬，掛在熱搜頭條。

沒錯。

上面尋求公道的可憐老父親就是牧承。

而那個小孩，是許枝俏同父異母的妹妹，牧瑛。

今年十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