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謝玨擡起眼,沒好氣地說，“你話很多是嗎？”

“你既這麽喜歡揣別人的，孤看舅舅應該先給你娶個妻才是。”

陳湛聳了聳肩,立馬見好就收,住。

謝玨若不說,沒人猜得他的想法。

只是這選妃一事,太子一個未選，他父親也是為此事碎了心。

為太子，他肩負的是整個大晉,要周全的事更多。

只見謝玨原本已閉上眼，忽然又睜開眼起,開車簾,問外面的安忠,“夜明珠送過去了嗎？”

安公公愣了下，然後趕忙說，“殿下吩咐不敢忘，一早就安排人送到姑姑房中了。”

謝玨沒說話。

安忠思索了下,又自作主張說了句，“姑姑說多謝殿下，甚是喜歡。”

前面一句是說了，可是這後面一句,是他自己加的。

但無論如何,殿下恩賜，都要為此榮耀欣喜才是。

他也不算胡說。

謝玨點了點頭,應了聲,坐了回去。

陳湛看了看，這次沒敢賤了。

……

暮四合之際,雲泠回到尚宮局，忙碌一天這才有閑心坐下來，好好思索一番。

一轉頭，看到桌上擺著的夜明珠，通圓潤亮，在夜中散發著瑩瑩芒。夜明珠無甚稀奇，稀奇的是這樣大的夜明珠統天下也沒見過。

車羅國為大晉附屬國，特意獻上，只此一顆。

他卻轉頭就賞給了。

怔怔了許久，雲泠忽地轉過了臉。

腦海裏閃過昨日晚上的場景，太子如此行徑，令

警惕起來，連與人說句話他都不滿，又賜下如此恩賞……令不得不多想。

再這麽下去，時間越久，要就越麻煩。

低下頭思索著，須得盡快想到離開的辦法才行。

不知道坐了多久，燈油燃了一半之際，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

雲泠回過神，“進來吧。”

一個宮人進來傳話，“公主說有件禮要送給您，邀您明日一敘。”

雲泠一眼就看出，這個宮臉生，并不是長樂公主邊用慣的婢。

青彩低頭解釋，“奴婢是愉妃娘娘這幾日調到公主邊的，規範公主的一言一行，免得又出什麽子。”

原來如此。

上次長樂公主大鬧李府，鬧出好大的一個笑話，愉妃怒極，便把關在宮中反省。現在放出來了，也放了個眼線時時刻刻監視著。

這些雲泠能理解。

只是有一點想不明白，其實雲泠看得十分清楚，雖說是長樂公主對蕭祁白癡心不改，但這愉妃之前，也對蕭祁白頗為滿意，不然也不會縱著謝錦嘉一直來。

現下難不愉妃也知道與蕭家結親無，放棄了？

雲泠點點頭，“在何？”

青彩：“西華宮旁邊的荷花池。”

西華宮？

那個地方離東宮很近，隔著一道宮牆，便能看到東宮。

選在那兒，應該還是想借機偶遇蕭祁白吧。

這公主果真是個癡的人。

不過人蕭祁白未必會出現。

嘆了口氣，雲泠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我明日會去赴約。”

若可以，還是打算和公主說一些現實的事，讓死心。

等青彩離開，雲泠不知道在想什麽，在燭下沉思了許久。

……

第二日，結束了尚宮局的事務，雲泠起要去赴長樂公主的約，剛起，姚使走了過來，“尚服局司說過一個時辰有待選的花樣要呈與姑姑擇選，姑姑這是去哪裏？”

“有些許小事。”雲泠思索了番，“很急麽？”

姚使點頭，“是的，耽擱不得。”

雲泠點頭：“若急，讓們來西華宮尋我便是。”

姚使：“是。”

從尚宮局離開，路過東宮，剛好見了在門外值守的小祥子。

看見雲泠立即揚著笑容，熱低跑過來問，“姑姑是來找殿下嗎？可惜殿下現下不在東宮。”

雲泠本就是路過的，聞言多問了句，“不在？殿下去哪裏了？”

怪不得連安公公也不在。

小祥子左右看了眼，小聲說，“殿下好像去詔獄了。”

詔獄……

雲泠聽到這兩個字，眉頭忍不住皺了皺，這兩個字就代表了人間煉獄，他儲君之尊為什麽忽然去那個地方。

不過他不在也好，他若不在，蕭祁白也不會來東宮，剛好死了公主的心。

原本碧空的天如今有些沉沉的，看著好似要下雨了一般。

拜別了小祥子，雲泠匆匆前往西華宮旁邊的荷花池，恐誤了時辰。

這個季節荷花還沒有開，但接天蓮葉無窮碧，也別有一番景致。

剛穿過宮牆，來到這荷池邊，忽然間一個五六的東西沖過來擋住了的眼。

謝錦嘉高興地跳出來，把那個風箏拿開炫耀，“看，雲泠，這個風箏好看嗎？是我親手紮的，這上面的圖案也是我親自畫的，廢了我好多功夫呢。喜歡嗎？”

雲泠接過那個風箏看了眼，雖然轉角紮得不算圓潤，這風箏上的大雁畫得也不夠致，但看得出來，確實是用了心的。

走筆流暢，沒有一塗抹。也不知道練了多久才能畫這樣。

“喜歡，”雲泠彎了彎，說，“公主有心了。”

“不過，怎麽忽然送我風箏？”

謝錦嘉笑瞇瞇地擺弄著線圈，“沒什麽，不是看你生了病麽，就想送你一件禮。可別的東西我都覺得不夠有新意，也不夠有誠意，就自己紮了這個風箏出來。”

“想著你應該會喜歡的。”擡起頭看向天空，“我記得，你和沈春香說過，天高任鳥飛，對嗎？”

雲泠看著那個大雁風箏，微微容，“你聽到了？”

那本是誇獎沈姑娘的話，竟然被聽到了。

謝錦嘉吐了吐舌，“你莫怪我，我也不是故意要聽的。那次本來是想回來找你一起吃東西，就聽到了你和沈春香的對話。知道你有事要做，我也沒打擾，但這話還是落進我耳朵裏了。雖然你是說沈春香的，但我想，你也是很羨慕的吧。”

從小長在這深宮裏，那麽高的圍牆，除了鳥，還有誰能飛出去呢。

不釋手地擺弄著這個大雁風箏，“那就讓它代替我們飛出去吧？”

“雲泠，我們一起來放風箏吧？”

……

雲泠是這後宮威嚴持重的，怎可能與一般的閨閣子一般在這宮中隨意嬉戲，豈不是失了威嚴。

若別的宮人看見，亦失了份。

所以這紙鳶最後還是只有長樂公主一人放得開心。

眼看著這五六的紙鳶飛到高空中，謝錦嘉高興地大聲說，“你看，這大雁也能五六，展翅高飛呢！”

沿著荷花池跑了兩個來回，謝錦嘉終于累了。

拉著風箏走到雲泠邊，任由它在天空飛行，在灰蒙蒙的天空平添一份彩。

看到一旁的雲泠，忽然喪氣地說，“說好是給你的禮，結果最後都是我自己玩了。我好像做什麽都做不好。”

雲泠搖了搖頭，“沒關系，這份禮我很喜歡，會好好收藏的。”

看了眼離們有十幾步遠的青彩，又問，“是公主自己想到的帶我來這裏放風箏麽？”

謝錦嘉頓時搖了搖頭，“不是。”

“我苦惱該送你什麽禮才好，我母妃給我出的主意，讓我邀你來這荷花池放風箏。”

果然。

雲泠心中了然。

“不過其實我自己也想來呢，”謝錦嘉眼神往東宮的方向看了看，“還想著，要是能到蕭祁白就好了。”

雲泠聞言嘆了口氣，“公主何必。”

“有些事強求不來的。”

謝錦嘉看著更落寞了，“雲泠，連你也這麽覺得嗎？”

雲泠認真的，試圖勸，“這天下之大，公主選擇何止萬千。青年才俊遍地都是，又何必這樣死心眼，為一人傷神？這樣不值得。”

“本公主也知道不值得，可是我控制不了啊，一個人的若真的能這樣好控制，說消失就能消失就好了，”謝錦嘉擡頭，怔怔地著，“雲泠，你沒有會過為一人牽腸掛肚，為一人夜不能寐的吧？”

雲泠沒說話。

謝錦嘉又說，“我也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傻，看不出朝堂的彎彎繞繞。”

“其實我都知道，知道蕭祁白不可能娶我，所以我甚至想過，我願和李心棠一起為平妻。這樣，也不會影響他與別人結親了。”

雲泠抿著：“公主，您這是何苦呢？”

公主之尊為平妻，置皇家面于何地。

只是看著這樣，終究心有不忍，最後問了一遍，“公主當真就這樣喜歡他？甚至，不惜一切代價？”

謝錦嘉鄭重道：“當真。”

“若我不是出生在皇家，若我可以選擇自己的人生，若我不被圍困在這宮牆之，若我可以選擇自己心之人，我願放棄這一的榮華，當個布也無妨。”

然後又搖了搖頭，“可是這又有什麽用，蕭祁白要娶別人的。”

話音落下，忽然聽青彩高呼，“公主，紙鳶線斷了，掉到宮牆那頭去了。”

謝錦嘉立刻回頭，看見天空空的，早已沒有紙鳶的影子，著急道，“這線怎麽這樣不牢，青彩，你快去幫本公主撿回來！”

這可是做了兩日，要送給雲泠的禮。萬一被別人撿走了怎麽辦。

結果青彩卻猶豫著不，“公主，奴婢奉愉妃娘娘的令，不可離開您的邊。”

“我就在這裏，又不去哪裏！”

“算了，”雲泠忽然說，“終歸是我的風箏，還是我去撿吧。”

謝錦嘉眨了眨眼，“那我在這裏等你。”

“好。”

雲泠點了點頭，走到月華門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往外走去。

……

風箏落得有些遠，在宮牆的那頭，雲泠找它花了不時間，終于在一個牆角撿到那個五六的風箏。

上面斷了一截線，可看斷口十分平整。不像是自己拉斷的，反倒是像被人為剪斷的。

正想著，宮牆裏頭忽然傳來一道尖厲害怕的呼喊聲，“救命……”

伴隨著水花撲騰的聲音。

“青彩，救……我……”

是謝錦嘉！

落水了！

為了不被打擾，今天謝錦嘉邊就帶了一個青彩，其他宮人都沒在邊。

雲泠拿著風箏，也顧不上什麽的威儀，飛快地跑回去。

到月華門，一眼就見到了在荷池裏力掙紮撲騰的謝錦嘉，想說些什麽，一張，嗆了好大一口水，看著已奄奄一息，要往下沉。

青彩在池邊幹著急，“公主，公主，奴婢不會水呀！”

“您等著，奴婢這就人來救你！”

可是謝錦嘉已等不到人來救了，嗆了好多水，渾力，無力掙紮，毫無聲息地漸漸沉下水。

雲泠呼吸急促地要跑過去，這時忽然只聽‘撲通’一聲落水的聲音傳來，一道深藍的影跳進了湖中。

那道影雲泠不會看錯。

是蕭祁白。

頓時停下腳步，站在月華門外，看著荷池中的景象。

蕭祁白跳水中，沒過多久就把溺水的謝錦嘉從池中抱了上來。

兩人衫，蕭祁白為了救，顧不上許多，兩人抱在一。

只是謝錦嘉溺了水，還在昏迷。

雲泠看著裏面的一幕，蕭祁白今日本不應該來東宮的，卻出現在這裏。

後忽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是愉妃和邊的宮人，以及，一隊巡視的侍衛。

若讓他們此時進去見到裏面的場景，大庭廣衆之下，當著衆人的面有了之親，那麽蕭祁白，就不得不娶公主了。

一晃神的時間，愉妃帶著衆人已快到眼前，看見雲泠，焦急地說，“本宮剛才聽到了什麽聲音，恐有賊人作，剛好林軍在周圍，讓他們進去查探一番。”

雲泠走過去出手臂阻攔，“若我說沒有呢？”

後的林軍見狀神猶豫，這是太子的屬，若雲姑姑要阻攔，他們也不敢闖。

愉妃走到雲泠面前，“姑姑何必呢，若放跑了賊人，該當何罪？”

雲泠看著雍容華貴的臉，在耳邊輕聲問，“娘娘，是連自己兒的清譽也不顧惜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