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玹不徐不疾道:“孤來時命你帶的漁,你可帶上了?”
韋叔侃不解他為何突然提及漁,疑的看向他,又看向李復舉。
李復舉眸微閃,卻似想到什麼。
靜曇答道:“帶上了。”
謝玹頷首,轉而對李復舉與韋叔侃道:“在此休憩半宿,天亮后啟程。”
他二人應下,一一吩咐下去。
謝玹自然不會就地住在山寨中,好在他早有所料,來時乘的是馬車,便折返回馬車里,將就著歇了一夜。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時,一行人便啟程下山了。
西山與城鎮之間,有一水域遼闊的湖泊。
連綿的馬蹄聲,踏破寂靜的清晨。眾人穿過濃郁的山嵐,行至煙波浩渺的湖畔。
一路沉默的謝玹,忽然抬手掀開車簾,低聲命令道:“停。”
他走下馬車。
韋叔侃沒明白他的意思,左顧右盼一陣,從馬上下來,不解道:“這……君上,在此停下,是為何意?”
謝玹言簡意賅:“原地休整。”
他轉而看向眼下烏黑的靜曇:“你將漁拿出來,隨我去釣魚。”
哈欠連天的靜曇,懨懨道:“……遵命。”
韋叔侃越發滿頭霧水,疑道:“什麼?釣魚?釣什麼魚??”
李復舉扯了下他的袖口,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他以袖掩,低聲音道:“我聽聞,君上心尖上的那位容娘子,自小長在江東水鄉,應當喜食魚。君上去釣魚,多半是為了那位娘子。”
韋叔侃向謝玹芝蘭玉樹的影,劍眉擰結,神復雜,連連搖頭,嘆了三聲。
事實上,李復舉猜的八九不離十。
謝玹之所以要來清繳西山的山匪,正是因為某日臨窗讀書時,聽見窗外經過的侍者同庖婦抱怨,如今正是吃鱖魚的好時節,西山湖里的鱖魚鮮的很,偏偏山匪占山為王,他們無法一飽口福。
談聲漸漸遠去,謝玹的注意力,卻沒有重新回到書卷之間。
他垂著眼簾,指尖漫不經心的敲著書脊,思緒飄出很遠,憶起許久之前,容娡曾同他提過,鱖魚鮮可口,時頑劣,手逗弄庖丁買來的活鱖魚,還被那東西咬傷了手指。
謝玹不莞爾。
他合上書冊,當即開始擬定清剿山匪的事宜。
然,李復舉的猜想是,謝玹帶著漁,是為了順路給容娡釣魚。
但實則,剿匪從最開始便是次要之事,不過順道而為。
而謝玹的目的,從一開始,都只是想讓容娡能吃到喜食的鱖魚一個而已。
……
謝玹不在的這兩日,無人對容娡的飲食進行看管,毫無節制的吃了許多荔枝。
每每白芷狠下心來,不縱著多吃,便會磨泡,有理有據道:“荔枝若離本枝,一日而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香味盡去矣,白芷——與其看著它們壞掉,不若讓他們盡數我的腹中,省得浪費。”
白芷經不住的攻勢,總是妥協。
這日午后,侍者來報,說謝玹已抵達城門口。
而容娡剛剛吃完滿滿三大盤荔枝。
一聽他即將回府,兩人對視一眼,連忙風風火火的收拾在桌上堆小山的果皮與果核。
趕慢趕,終于趕在謝玹邁府門前,將罪狀收拾好,由白芷帶出居室,毀尸滅跡。
容娡洗凈手,定了定心神,坐在臨窗的羅漢榻上,托腮看著菱花窗。不一會兒,便遠遠瞧見謝玹那抹欺霜賽雪的影走來。
心里歡喜,走下榻去迎他。
只是沒走幾步,才邁出房門,堪堪能瞧清謝玹那張神姿高徹的臉時,正出聲喚他,忽然覺鼻腔一熱。
下意識地用手背一抹,糊了一手黏稠鮮。
容娡作一頓,心道不妙。
謝玹神一凝,快步走到面前,手將摟進懷中,低著頭仔細端視正在汩汩流的鼻腔,嗓音中帶著一堪稱是惶恐的張:“好端端的,怎地忽然流鼻了?”
容娡心虛不已,悄悄扣著手指,大氣不敢出一下。
原來白芷沒有騙。
吃多了荔枝,真的會上火啊……
第111章 藥與餞
番外(七)藥與餞
謝玹一開始兒沒將容娡流鼻與吃多荔枝聯想在一起, 見沒說話,還以為是難了,便擰著眉頭用袖子流出的。
雪白的袖口洇開斑斑跡, 可容娡的鼻還在汩汩的流。
謝玹臉微變,側目看向一個侍者, 語速很快:“去傳醫師。”
容娡低頭捂著鼻子, 聞言有些匆忙的扯了下他的袖, 甕聲甕氣道:“我無礙的, 不必傳醫師了。”
侍者在一旁有些無措, 不知該走該留。謝玹眉心蹙的更, 的空隙睇了容娡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諱疾忌醫的孩,帶著點兒不贊許之意。
他掃了一眼沾的袖口:“無礙?”
容娡了鼻尖,目漂移,輕咳一聲:“那什麼,應該是荔枝吃多了上火才流鼻,我好得很,不必勞師眾請醫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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