叛軍作一團,丟盔棄甲地奔向城外,人攢,不見主帥影。
略一思忖,問:“賀蘭錚呢?”
謝玹不吭聲。
過了一陣,才悶悶不樂道:“逃了。”
叛軍落敗,已定局,賀蘭錚許是自知日暮途窮,不知連夜逃去了何,天未亮時便不見蹤影。
容娡了然點點頭,“喔”了一聲,沒有再多問。
天昏沉,雪勢漸漸大了,風饕雪,幾乎瞧不清人影。
建安郡位置偏南,鮮下這樣大的雪,如今正是冬春接之際,蒼白的雪羽卻籠罩了整座城池。
明月臺天而建,寒風裹挾著雪粒,冰冷刺骨,不宜再待下去。
謝玹將一旁斗篷上的積雪抖落,披在容娡上,二人攜手同行,從另一側避風的階梯走下明月臺。
才走到臺下,謝玹忽然腳步一頓,側將容娡擋在后。
容娡疑抬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見風雪中一個意想不到的影。
“——賀蘭錚?”
幾名親衛佇立在不遠,攔去了他們的退路,而賀蘭錚一襲白錦袍,被親衛簇擁著,幾乎要與漫天的雪融在一起。
聽見容娡喚他,他頷首回禮,視線在秾麗的臉上停留一瞬,轉而看向謝玹。
他帶著笑打量謝玹:“我是該你國師,還是該稱呼你為……皇兄?”
謝玹沒有出聲,一手護著容娡,另一手按在霽雪劍上,沉靜地向他,眸淡漠,眼底有審視的銳。
賀蘭錚面上笑意加深:“皇兄不必如此防備臣弟。敗局已定,縱我有通天之能,也是無力回天。”
容娡看著他那笑容,心下莫名有些不適,眼皮也驀地跳了起來。
沒由來的不安,想拉著謝玹轉頭就走,但見謝玹沒,猶豫了下,下心頭不適,凝神繼續聽他們的談話。
稍微一想,便能想通謝玹為何沉住氣不。
建安郡是賀蘭錚的據地,他兵敗如山,卻氣定神閑,邊又跟著親衛,保不齊會設埋伏。謝玹若是孤一人自然可輕易,可他后有容娡,難免要顧及,不若同賀蘭錚相峙,靜待座下兵衛趕來。
便聽賀蘭錚繼續道:“臣弟年時,曾有幸得見皇兄儀容。皇兄淵清玉絜,高山仰止,是我等的標榜。那時我便暗中想,日后我也想為你那樣的人,萬人敬仰。”
容娡聽得滿腹疑,不明白此人為何要跑來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愈發提高警惕。
賀蘭錚似是陷某種回憶,安靜片刻,才又緩聲道:“臣弟此番前來,是同皇兄辭行。”
謝玹終于開口了,嗓音溫淡,“你不會活著離開。”
他的聲音并未刻意放大,語氣很平靜。
可這幾字落下后,卻似被冷氣驟然浸,凝一把薄薄、冷戾的冰劍,殺氣四溢,懸在賀蘭錚頭頂,宣判了他的死刑。
兩個高長的男人,隔著幾步的距離,遙遙對峙,各懷心思。
“是麼?”賀蘭錚低喃,仿佛聽到什麼有趣的事似的,驀地笑彎了眼,“——你也是。”
話音落下,他的神驟然變得晦暗。
下一瞬,親衛齊,拔劍朝謝玹攻來。謝玹神一凜,霽雪劍出鞘,與他們手,劍紛織。
與此同時,容娡打起十二萬分神,警敏地察覺到后的長階上,似乎有人在靠近,速度極快。
余瞥見一道狠的寒刺向謝玹毫無防備的后心,來不及多想,快過大腦,本能地撲過去替他擋下。
利刃劃開裳,刺容娡的肩。
好巧不巧,位置與當年容娡弄巧拙、替謝玹擋下的那一劍幾乎是同一。
只不過,當年是裝模作樣,如今是真心實意。
在短劍刺過來的那一瞬,終于,看破了自己的心意。
——不是有點喜歡謝玹。
而是很喜歡,很喜歡謝玹。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早在他們的第一次見面,意便在心房深埋下了一棵種子。只是不愿承認,也不愿去發覺。
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自己與他會有一段緣。
到如今,驀然回首,方覺意已長參天大樹,深深植于的心深。
謝玹堅定的選擇了這麼多次,理應也該為他做些什麼來彌補。
襲者見刺中的是,極快地收了力道。
傷口并不深,也沒傷到要害,只淺淺劃破皮,
但容娡還是不由得“嘶”地吸了口涼氣。
不遠,將這一切收眼底的賀蘭錚,驀地失聲大喊:“住手!”
聲音驚慌,幾近抖。
電火石間,謝玹殺退親衛,旋劃開那襲者的嚨,一把扶住容娡,用手去捂的傷,聲線微微不穩:“沒事罷?”
刺傷容娡的短劍,當啷砸在雪地上。
容娡搖搖頭,想說沒事。
——然而此時,賀蘭錚卻踉踉蹌蹌的走過來,面蒼白如紙,聲音瀕臨崩潰:“劍上有毒!”
霽雪劍的劍尖迅速抵在他的咽上,謝玹著怒氣,眼底狠戾,寒聲道:“出解藥,饒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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