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nbsp;nbsp; 折青梅記6

◎師般般與寧小恪的初驗（全文完）◎

師暄妍一直以為, 這十二年，他們之間是完全空白的。

其實只是的以為罷了。

在目所不及的地方，他獨自一個, 默默地, 關注了十二年。

與開國侯府同巷的一宅院，它的主人那位譽當朝的元老決意告老還鄉時，寧恪出手將它盤了下來。

那座宅院，與師暄妍所在的開國侯府, 只有一牆之隔。

宅子裏有一幢角樓, 其樓層高聳，飛閣流丹，登臨遠，近乎將半個長安都俯瞰腳下。

也能看到, 師家後院裏，那一粒如芥子般微小的忙忙碌碌的影。

他看到，小娘子在院落裏流連, 有時是在秋千, 有時是在學紅, 有時是在練習書法……

對了，的書法進步很大。

師娘子僅對外出售的兩幅墨寶，現如今都在寧恪的東宮裏貢藏。

不知道。

他用一個登徒子不可言說的份與意，看了, 十二年。

就連寧恪自己都不懂，為何年時驚鴻一瞥相識不深的小娘子，到最後會了自己魂牽夢繞的心上人。

或許正是冥冥之中的某種指引, 一個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另一個靈魂的聲音告訴他, 只有如此, 才是對的，他這輩子只能與師般般婚，別的任何人都不行。

這個理由，他知道荒誕無稽，說服不了任何人，除了自己。

所以當阿耶笑問他：“恪兒年紀也不小了，也該太子妃了，不知道楊太傅的侄孫如何？”

寧恪是個討厭麻煩的人，聖人喜歡心，他多半只會回“阿耶決定就是”，唯獨這件事，寧恪不假思索，道：“阿耶無需憂慮。孩兒已心有所屬。”

聖人挑眉，不加追問，但心裏有譜了。

老大的悶是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把話挑明白了，年人面折損，反倒不妙，不如裝聾作啞，打個哈哈就過去。

老大呢，沒讓他失，才三兩月，就帶著他心的小娘子到他跟前來報到了。

小娘子人才出衆，一手好字遠近馳名不說，最重要的，是寧恪看的眼神，真是藏不住袒護之心，就算是惡公公到了這裏，也無下腳。聖人索就裝都不裝了，什麽下馬威、殺威棒，沒得嚇壞了怯生生的小娘子，讓對夫君一想起來，沒有鐘意與喜，只有敬畏，對小夫妻培養不是好事。

多虧聖人及時殺了個回馬槍。

師暄妍把團扇一把扔在羅漢床上，順手就從後搬出了一只陳舊的首飾盒。

太子好奇的目一直停在首飾盒子上，莫名所以。

直到太子妃告訴他：“寧恪，這是你從小給我寫的信，一共四十三封，全在這裏了，我從來沒打開過，今天我決定當著你的面好好看看。”

原來是那些書信！

很長的十幾年他都得不到回信，他明明在那座角樓上親眼所見，開國侯府的侍將信親手送到了手裏的，可一直不回，寧恪心中也便有了猜測，興許師般般討厭極了他，一見到他送去的信，便將信紙投進了火缽子裏燒得不剩。

太子殿下的額頭、鼻尖此刻都沁出了細汗。

他尷尬地變了臉：“師般般——”

說罷他上手要搶。

師暄妍就防著他這一手呢，等他一撲下來，立刻抱住首飾盒子側過。

清瀲的眸，波漾。

白皙的，宛如上好的羊脂玉，于燈燭之下煥發出和的淡。

著他時，幾分從容，幾分戲謔。

寧恪想起自己小時寫的那些信，頭皮發麻，這時突然悔了，他恨不得真燒了為好，也免得像此刻這般難為。

師暄妍凝著年赧然緋紅的臉龐，言笑晏晏：“新婚之夜當然新娘最大，我說什麽就是什麽，對吧夫君？”

一聲“夫君”，太子殿下就令智昏，暈陶陶、樂顛顛了，腳下幾乎不穩。

心花一陣怒放，腳下一陣晃之間，太子妃早已撬開了首飾盒，把那厚厚一疊書信從中取出。

得意洋洋，放在手中一掐、一，信封足有半掌那麽厚，攥在手中還有些吃力。

太子善意地提議：“孤來替太子妃拿？”

師暄妍還不知道這只小狐貍包藏著什麽壞心，哼，豈能由他拿去？

“偏不。”

仰起臉蛋，淺淺一笑，頭說著冰冷的兩個字。

太子殿下差點撕開條地鑽進去。

師暄妍低頭，把信件全部放在上，按照信封上所落款日期，由首至尾一封封拆開來看。

第一封。

“聞卿退親，幸甚至哉。退親極好，萬勿可惜，鄭勰絕非可以托付之人，鄭氏家宅作風一貫奢靡荒唐，鄭勰更是其中翹楚，鄭宅之中，此子邊早有解語花開并，又于學堂穢宮闈，及早，代價更小。抱歉壞卿姻緣，然孤不後悔。”

師暄妍將信紙握于手中，指尖微微抖。

從寧恪的角度，只能看到低垂面容，指尖輕，他一時心頭惴惴，以為師般般定是看到這封信生了氣，恨他了。

他再一次下手要搶，師暄妍躲過了他的爭奪，清波湛湛的眸擡高，眼底盛滿了笑意。

實在忍俊不。

看著寧恪，半晌，揚起信紙，在他臉上晃了晃。

直晃得仿佛兩記鐵砂掌摑在他的臉上。

“……”

師暄妍瞳眸輕閃：“七歲的太子殿下，就知道什麽是解語花，還花開并呢。嘖嘖。”

“……”

師暄妍沒給他惱怒反駁的機會，依著落款的時日，又展開了第二封信。

“孤發的信，為何不回？”

師暄妍笑靨如花，彎腰“噗嗤”一聲笑出來，仿佛眼前能看到材瘦小幹的寧恪，一臉困，臉得沉的小大人模樣。

把這封信也在太子殿下的臉前晃了晃，如同兩記鐵砂掌。

接著是第三封。

“師般般，孤日前送的兩封信，你可曾看到？盼回。”

第四封。

“孤錯了，有負于你，將你的未婚夫弄沒了，孤賠你一個就是了。”

師暄妍凝了眉目，把這封信拿到他面前又是一晃，明知故問：“太子殿下，你打算怎麽賠我？”

“……”

能怎麽賠？

就是理解的那個意思。

但如今的太子殿下大了，不像小時候那般無知者無畏，面對心的小娘子，到底是不得調侃的，白皙的俊頓時蔓延開一抹緋。

澄澈的眸子倒映著他泛紅的臉，太子殿下簡直手足無措。

接下來幾封信，太子殿下都稚地糾結著為何不回信的這一問題。

後來，後來大抵是對這件事不抱什麽希了。

可他還是一封信一封信地往手裏送來。

第十八封。

“時近夏日，長安滿城風絮。柳絮眼，皆能引起咳嗽、流涕等癥狀，附一張華叔景親撰藥方于後。按方煎服，三帖見效。”

難怪這封信要厚實一些，原來這裏頭還附了一張藥方。

師暄妍擡眸，詫異地看他。

這一次太子殿下臉頰更紅，擺了擺手指：“嗯，有這麽個事。”

師暄妍蹙眉：“你怎麽知道我柳絮過敏？我記得，我那段時間一直待在家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家裏人也不會把這點小事拿出去說道。”

“……”

更令師暄妍疑的是：“從那以後，我家門前花冠巷的楊柳樹都被挖走了，府說，是要建設城郊，那麽巧？”

寧恪不說話。

當然，那不是什麽巧合。

師暄妍也猜到了，著信紙，心頭掠過海浪驚濤，心緒漸漸不穩。

第三十七封。

“師般般，也許是孤病弱不堪，你看不上孤。給孤五年，孤變強給你看。你可否等一等？”

從這一封信，到下一封信，中間隔了五年的時間。

這五年，他真的沒再寄信來。

“那五年，”難以置信，“你去哪了？”

寧恪這次終于可以忍著通紅的耳朵，淺淺瞄了一眼師暄妍：“學武，鍛魄。”

為了長高，為了變強，什麽從前厭惡至深的苦藥他都喝，什麽練其筋骨、苦其心志的武藝他都去練。

那些想法，固然稚，卻很誠心。

固然誠心，卻也稚。

可正是這麽一顆赤誠如天真稚子般的執著之心，讓師暄妍的心尖微微一酸。

第三十八封。

“得卿字畫，喜不自勝。擅自珍攝，見字如面。”

第三十九封。

“枝頭櫻桃初，如青梅，折果相寄，一如我心。”

裏頭的酸櫻桃早已腐爛泥。

第四十封。

“汝兄實為可造之材，又立新功，師般般，孤該如何賞賜。你，可有想要之？”

第四十一封。

“邊城苦寒，予盤桓已久，夜來幽夢，忽憶起年事，娘子藏于我書案下，嘗紅果。原來此時起，寧恪早已心。”

第四十二封。

“陌上花開，今緩緩歸矣。”

師暄妍終于讀完了全部的信。

這顆心，在信件的一字一句之中上下翩飛。

那種覺新奇而妙。

“寧恪。”

今夜，本是他們的房花燭之夜。

太子殿下深知自己此刻的窘是千萬不該，他輕嗯了一聲，視死如歸地向湊了過去，再一次試圖將那些信紙拿走，丟進火缽子裏燒了。

他的作很無力。

師暄妍不想燒，保護著那些心意，仰頭：“等我們老了，我也會時不時把它們翻出來看。”

“老了”兩個字，也不知怎的就穩準地敲打在太子心尖上，正踟躇著，忽地上一涼。

他心驚跳，幾乎僵立當場，連目都不知該如何擺過來。

“寧恪，從今天開始——”

小娘子輕盈婉約，瓣稍彎，語調拖長。

嘩啦一聲。

太子剛剛抓在手中的最後一封信，輕飄落在了地上。

第四十三封。

師般般，今夜萬家燈火，辭別舊歲。予于闕樓放出天燈。今歲之願——

來喜歡我吧。

“我決定開始喜歡你了。”

（全文完）

【作者有話說】

撒花，謝大家一路相隨，連載了四個月的寧恪與般般的故事，就此畫上句號啦。

下本仍舊是《寒枝棲》不變，麽麽啾各位。

希大家勾勾手指，完結打分留下滿天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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