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後廚,著空空的大堂,任由想念侵蝕,不斷向著自己倒戈進攻,他在夢裡見過無數遍想要回到從前的影,外面冰雨連天,他的傷口卻在滾燙煎熬。
手掌心的疤很疼,疼到即使早就已經癒合,仍然疼到日夜難抑。
是他傷痕累累的手仍然不想放棄,是他滿手傷痕癒合,獨留了掌心最蔽的地方一疤痕。
是他想過無數次釋懷,可是一見到林薏,他好像又快要決堤。
那就再看一會兒吧。
既然命運將推到了自己的面前,那就再多看一會兒吧,哪怕是躲在沒人知道的暗,哪怕是以後也許不會再相遇。
最後放縱自己一次吧,最後允許自己的理智崩塌一次吧。
就這一次。
等離開,再重新開始,好好釋懷。
他這次沒有像昨晚一樣離開店裡,而是就站在後廚,沉默地窺探著自己夢裡遙遠模糊的影。
就當做是一場夢,等離開,夢就會清醒。
可是他沒有等到夢清醒。
等到了陳曉回來,問他有條沒,那位客人說今天是生日,想吃碗長壽麵。
外面的雨漸大,冬雨冰冷地砸在文和街的地面,也砸在了他最的心臟,雨聲震耳,他卻覺已經快要聽不清這個世界所有的聲音,能聽到的,只有自己心底某個角落裡開始崩塌的聲音。
陳曉見他不說話,又開口提醒:「沒有的話我去跟說聲?」
許久後,周嘉也仰頭閉了閉眼。
他開口的嗓音已經低到沙啞,「有。」
他睜開眼,著頭頂的燈,已經快要聽不清自己的理智是否還有回音:「你去忙別的吧,等會兒我給送去。」
今天天氣太冷了,本來以為這麼大早,這種天氣不會有客人,陳曉不得開溜,但是畢竟這是自己的工作,客氣了一下:「這……不好吧?」
「這裡等會兒沒你什麼事了,這麼早應該也不會有別的客人,你可以繼續看你的電視劇。」周嘉也洗了手,關掉水龍頭,從柜子里拿出新的碗,停頓一下,回頭又對陳曉說:「你確定,說的是,想吃碗長壽麵?」
「是啊,當然是。」陳曉得了他的令,高高興興地就要出去了,走前還衝他謝:「那我就走了啊,回頭你別跟老闆告狀。」
隨著後廚的門關上,整個冬雨連天的店裡,就只剩下了他,和門外,孤一人的客人。可是那位客人這麼早就來,在這種冰冷的天氣,真的只是為了吃一頓火鍋嗎。
原來,是猜他在這裡。
鍋里的熱水在冒著熱氣,仿佛要將冬日的寒意都驅散,將空氣里的冷都煮沸,化開冰涼,融為春水。
時間仿佛也溫吞而過,將他心臟上的傷痕累累一一平,他的痛苦,他的難安,都快要融化在溫水裡。
他轉頭,著空空的店裡,唯一的一位客人。
隔著阻擋在視線之間的門,向了他二十幾年來,唯一但潦草收場的心。
安靜坐在那裡,低頭不知道在看什麼,面前的湯鍋熱氣氤氳,將的影子也模糊了許多,像夢裡的每一個見到的畫面,可的確坐在那裡,好安靜,比夢裡的任何一次,都要清晰。
好像上一分鐘還在告訴自己,最後一次看,最後一次。
可是只是想見他,他好像就完全沒法再清醒。
已經有多久沒有見了。
那已經是數不清多遠的夏天,但又好像沒有過去多久,前不久的夢裡,還跟見過面,的影子至今還會出現在他的每一個夢裡,好的,痛苦的,不安的,每次醒來著空的天花板都會有巨大的落差,因為無論是什麼夢,都只是在夢裡,讓人沉醉,又讓人想要快一點清醒。
他作練的煮好了麵條,跟高一那年給林薏煮的第一碗麵沒有什麼兩樣,很簡單的做法。
而後他走出了後廚。
冬雨連綿,冰冷刺骨的砸在文和街的地面,鋪天蓋地都是雨聲,仿佛命運斷了線,串珠散落滿地,我們究竟是擾了命運的安排,還是遵從了命運的指引,才在這裡重逢相遇。
從後廚到座位的這段距離,猶如奔涌不息卻凝固的河流,這幾步的路,每一步都如同踏在他早就已經選擇低頭認輸的靈魂,越幾年的歲月,再次走回了他的十七歲面前。
熱難退卻,意難平,無論釋懷多次還是意難平,即使滿手傷痕,可是還是無法抗拒本能,想要再次擁抱你。
是重逢嗎,是相遇嗎。
不是。
這是命。
這幾年反反覆覆想要釋懷,但是在這一刻快要溢滿腔的心跳聲,讓他沒有哪一個時候比此時更加清晰,他的心臟,好像,真的只會在見到才跳了,沒有人可以再為他的唯一,只要一見到,多抑制下的心跳都會沸騰到再難理智。
只是想見他,他就再也沒法堅持,這就是他的命。
周嘉也放下面碗,在林薏面前坐了下來,向後靠著椅子,懶洋洋的笑,這一面仿佛從前,「我說誰呢,一大早就來顧我生意,原來是老同學。」
「好久不見啊林薏。」
第76章 周嘉也/08
這一頓飯,吃得漫長。
外面的冬雨還在下,冰冷覆蓋著這個冬日的早晨,面前的氤氳熱氣仿佛蒙上了一層不真實,讓人難以分清是不是還在夢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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