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醒來那天，我的洋娃娃正在給我生孩子。

洋娃娃是堂哥給勝男取的綽號。

他說這丫頭則矣，但眼神空，沒法流，是個沒有靈魂的洋娃娃。

……我只能說他很蠢。

與勝男初見那年，我六歲。

候先生和太太帶著來我爺爺家，原因是，我爺爺投資了本地最好的神類醫院。侯家人說勝男有些問題，希能院看看。

其實勝男的況很典型，他們也已經跑了很多醫院，只是不肯信罷了。

我是后來才知道的這件事。

對我來說，那天的況是，家里來了個不理人的小孩。

叔叔給拿了很多零食跟玩，不理。

表哥給講笑話，的臉，也不生氣。

阿仁爬到的旁，用手拍拍，里喊著：“噗、噗……”

被叔叔拎了出去。

勝男只跟我說話。

問我：“那是什麼？”

我順著的眼神看去，看得是叔叔臨摹的梵高的《星空》。

我說：“那是一幅畫。”

又說：“那是什麼？”

我說：“那上面畫的是星空。星空你知道嗎？就是宇宙。”

說：“那不是宇宙。”

我說：“那什麼是宇宙？”

說：“在理學中，宇宙是所有的時間與空間，它包含了電磁輻及質等所有能量的各種形態，進而組行星、衛星、恒星、星系及星系際空間，也包含了影響能量與質的理定律，包含守恒定律、古典力學及相對論……”

聽懵了的堂哥話：“小丫頭，你幾歲？”

就像完全沒聽見似的，一臉嚴肅、聲氣地說：“它也被定義為‘存在的總和’。”

堂哥捂住臉。

我聽絮叨了好幾分鐘，最后給遞上了一杯水，在喝水的間隙說：“你說得沒錯，是我錯了。這不是宇宙，而是星空。”

依舊盯著那副畫，說：“星空不是這樣的。”

我告訴：“這是畫家眼中的星空。”

說：“畫家也是人類嗎？”

“……當然。”

“人類的眼球構造是基本相似的。”說，“畫家看到的星空與我是一樣的，星空和這幅畫是不一樣的。”

堂哥了自己的額頭，說：“這是藝，小寶貝兒，藝和科學是不一樣的。”

勝男依舊著那副畫，說：“哪里不一樣？”

我說：“藝是有的。因為有，所以即便是同樣的星空，同樣的眼睛，看到的卻是不同的景。”

堂哥在旁邊給我補充：“就像照相機的濾鏡。”

勝男陷沉默，良久說：“那也是科學，照相機是符合理規律的。”

堂哥跑了。

我饒有興致地坐在旁，說：“那你覺得這是什麼呢？”

勝男說：“一幅畫。”

我說：“里面的容呢？”

“一幅不符合理規律的，被你認為是描繪星空的畫。”看向我，說，“它不是宇宙。”

我看著的眼睛。

三歲的勝男特別小，比一般小孩都小。

候太太說，幾乎不吃所有東西，差不多是靠營養素維持生命的，當真就像外星人。

不肯趴著，不肯爬，不肯走路，只能坐著。

但特別漂亮。

我永遠都記得，那天梳著齊耳短發，有點自來卷的頭發黑黑的戴著紅蝴蝶結發卡。

的皮白得像雪花，紅得像學業，上穿著黃藍撞的小紗，看上去就像卡通片里走出來的白雪公主。

坐在地上，丟開兩條細細白白的小，仰著小臉兒著我，像個老學究似的，一本正經。

我了的小腦袋，說：“你是對的。”

勝男是來自星星的孩子，沒有人比更懂宇宙。

而我從小就喜歡有關宇宙的一切。

那天下午，拿著我的太系模型，給我科普了許許多多有關星系的知識。

直到候太太驚恐地跑過來。

后來我媽媽對我說：“那孩子只喜歡數字和天文學，醫生那邊建議不要繼續強化這方面，因為完全沒有社。所以媽媽看到玩兒這些就害怕。”

勝男患的是阿斯伯格綜合癥，屬于自閉癥譜系，也是這里面相對比較輕微的一種。

而且其實比較幸運，因為同時患有學者綜合癥，這種況在自閉癥患者中只有約莫百分之十，癥狀就是很聰明，像計算機一樣。

不過，這樣的聰明于生活毫無用，三歲那年，媽媽沖進來拿走玩的那一剎那，突然開始尿子。

討厭漉漉的覺，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已經掉了全的服，丟到了一邊。

離開時候太太紅著眼圈，連連道歉。

我是沒關系的，畢竟這一點都不影響我喜歡。

是的，我喜歡。

我不知道其他六歲小男孩是如何看待孩子的，但我的確從六歲的那個盛夏就確定了：我要在夏威夷建一棟帶觀星臺的別墅，然后把它送給這個勝男的小可，向求婚，讓嫁給我。

這個目標在我二十歲那年就實現了。

我的別墅建了，我把它送給了勝男，做的生日禮。

這倒不是因為聽不懂求婚，而是因為我已經長大了，明白我不可能娶。

勝男第二次“見”我，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

那年，阿仁的父親出賣了我媽媽，令短暫地失蹤了一段時間。

為了安全，我被送到三姑家，學業也暫時轉到那里。

我并不害怕，從記事起，我就已經明白了我媽媽干的行當，也是因此，我的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在爺爺家里，和叔叔以及堂哥一起玩兒到大。

但縱使這樣，我也經常被奇怪的陌生人盯上，他們偽裝各種份，對我套話，試圖騙我。

有一次我甚至被直接擄上了汽車，我媽媽開車停了那輛車，殺了車上的所有人，又把我搶了回來。

我媽媽的生意暴利而兇險，一生小心翼翼，從無半點放松。

大人們都說，我繼承了的這一點。

是的，我和一樣小心翼翼。

因為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只要一閉上眼，我的眼前就會出現那些七扭八歪的尸，那些死氣沉沉的，翻著白眼的臉。

它們不能是我，不能是我媽媽，不能是我爸爸，不能是我的弟弟和妹妹……也不能是勝男。

十五歲那年，我來到勝男的學校，那是一所私立貴族學校，我外婆是那里的董事長。

為了避免被太多人關注，我換了個名字，低調地生活。

勝男是和我一起來的，十二歲的剛剛小學畢業。

比起三歲時，長高了許多，我知道這是因為終于開始吃些飯，并做些運了。

我還知道，比起三歲，的社能力有所進步，至，不會在有陌生人的場合突然服了。

這些都是堂哥告訴我的，上次他來參加二姑的宴會，和侯家一個親戚好上了。

他告訴我：“你的洋娃娃績特別好，讓做高考模擬題，理科全是拔尖的，就是有些文科差點，但已經過本科線了。”

他還說：“我也提了，想把弄到咱們家來玩兒玩兒，但是媽媽本不準接太多人，尤其是男的。的確啊，癡呆人，簡直就是給壞人準備的禮。”

我不需要勝男來我家玩兒，通常，我沒事的時候，就會和堂哥一起坐飛機去看看。

那時還上小學，的況需要影子老師，影子老師看起來很有耐心，也很有心，但我分明看到，有時勝男的胳膊上有著青紫。

我讓堂哥幫我想想辦法，我想知道影子老師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到底干了什麼。

我以為他會給我寫個程序，做個監控什麼的，結果他直接跟影子老師睡了，并告訴我：“說你的洋娃娃太討厭了，整天杠啊杠的，還經常哭鬧，不肯好好穿服，很煩就拍了幾下。理解一下啦，這很正常的。”

我說：“你真是不可靠。”

“我怎麼不可靠了！”他一臉正氣地說，“我都出賣相幫你搞報了！”

我說：“你跟睡了以后看待的眼就不一樣了，會向著說話。”

“嘿，小男。”堂哥我的臉，“你得明白，每天都得吃飯和吃某樣菜，是兩碼事。為了填飽肚子隨便吃吃的東西，怎麼會上頭發胖呢？”

我說：“這和吃飯不一樣。”

“說得就跟你吃過似的。”他笑著罵了一句，又給我寫了個程序，說：“我給你黑洋娃娃的手機，裝個監聽件看看到底怎麼回事，你等著吧，我擔保沒撒謊。”

影子老師的確沒撒謊，欺負勝男的是幾個同學。

們把勝男堵在洗手間，說勾引們的男朋友，扭的胳膊，以及各種言語辱罵。

作為繁念的兒子，我從來都不是、也不需要是一個好人。

而十二歲的我也絕不是什麼紳士。

我把那幾個孩子弄出來，綁到了后山，把們對勝男做的事全對們做了一遍。

當然，是加倍的。

當然，我從小就明白，怎麼作能夠完地“”。

所以一段日子后，只有堂哥壞笑著問我：“怎麼突然都退學了？學壞了呀，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