鄴市。

遲楠鶴來自書香門第，他父母都是埋頭在實驗室搞科研的老師，本來就屬于老來得子，前幾年晚年喪子，讓他倆的大不如前。好在家境本就不錯，請了個保姆照顧著，生活不至于太艱難。

單鷹觀察了好幾天，今天才提著兩袋水果上門：“我是楠鶴以前的同事，正好出差路過，拐進來看看二老。”

“快請進！快請進！”遲母趕將他迎進來，步履微，“年輕人，怎麼稱呼？”

“我姓李，您我小李就好。”

時過境遷，兩位老人仍掩不住傷心神。同樣戰地記者出，雖然姓是假的，可是類似的經歷讓單鷹毫不怯，回憶起在戰國家的一段艱苦的工作生活，讓兩位老人更加相信他是遲楠鶴的老同事。

“這麼說，你也過傷？”遲父給單鷹倒茶。

“在醫院里躺了很久。”

“唉，都不容易啊……”遲母嘆道，“如果楠鶴不想著向那孩求婚，后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

單鷹假裝很絡地點點頭：“我聽說葉葳去留學了。”

“啊，你知道……”遲父有點驚異，“楠鶴走后，一次都沒來看過我們，原來是按原計劃留學去了……”

遲母顯出不滿的神：“楠鶴很喜歡，甚至答應出錢送去留學，并且負擔所有的生活開支。我跟他爸勸過，至先結婚，定下來，再出國留學，好歹保險一點。他不聽啊……唉！著了魔一樣，有求必應。”

“在我們看來，葉葳當時二十出頭，年紀小，不太懂事。”遲父含蓄地評價道。

遲母接過話頭：“有天楠鶴打電話回來，說拜托我們為他準備一枚鉆戒，他第二天要向葉葳求婚。我問他，為什麼這麼急，不能從Y國回來再說？他說，葉葳表示自己喜歡阿爾賽宮址，要他在那里向求婚。”

悉Y國戰形勢的單鷹口而出：“阿爾賽宮址是反政府軍占領區！政府軍與反政府軍在那片區域發生過多次火，當時，阿爾賽宮址毀于一旦，不再是游客曾經拍照時的那個模樣。”

“是的，非常危險的一個區域。”遲父長長嘆一口氣，“當時我們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任由他去了。”

單鷹心中起疑，遲楠鶴為記者，連這些最基本的常識都沒有？即便他沒有，何遇也應該加以勸阻。

“葉葳要求楠鶴一定要在阿爾賽宮址拍下求婚視頻傳給，還指定要一個同事幫他拍。”遲母說，“楠鶴真的昏了頭，才會讓那個同事幫忙錄像，因此還連累了那個同事。”

單鷹聲俱厲，嗅到了謀的氣味——

葉葳要求何遇幫助拍攝遲楠鶴阿爾賽宮址求婚的視頻，接著，遲楠鶴與何遇被反政府軍劫持勒索，KD化工以贊助贖金為條件問老K的份，遲楠鶴與何遇殉職，葉葳出國留學，KD化工開始負擔的學費與生活費……

戰地記者本就充滿未知危險，單鷹原本沒有深究何遇殉職有沒有人為的因素，沒想到在調查KD化工時冒出來的一個葉葳，居然把何遇的死與KD化工聯系起來，很可能是因為自己曝了KD化工才遭此毒手。

看來，他得去申請A國的簽證了。

“我兒……是自殺的。”電話中，張淑艱難地告訴馮牧早，“我想求你們曝那個沒人的男朋友，一定是他害得我兒想不開！”

馮牧早一聽，心頭暗暗嘆口氣，雖然也想幫張淑一把，但每天為走上絕路的人那麼多，記者不可能將他們遇到的問題一一曝，再說，男問題也并非深度調查版會刊登的容。

“張阿姨，抱歉啊，其實……”馮牧早剛要婉拒的要求，接下來的一番話讓馮牧早改變了主意——“那個混蛋拉著我兒去上課，給洗腦，害我兒信他信得要死，每天被他折磨得死去活來，最后……嗚嗚嗚！”

“上課？”

“我以前聽兒說過，一個培訓班，自從去聽課之后就變得古古怪怪的，本來好好一個姑娘，好像就變……天說喪氣話。”張淑一邊哭一邊說，“我就是沒想到會走上那一步……”

張淑說，兒小在外地讀中專，那邊調查完小的死因，確認不是他殺后就把一些給了，包括小的手機，但是不會用這種手機，更別提那些app，所以想把小的手機給記者，拜托記者查一查兒的男朋友到底蠱去上什麼培訓班，兒是不是因為那個男人而走上不歸路的。

什麼培訓班，居然像個邪教？馮牧早他們之前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婚中介上，并未探究死者生前的經歷，也不知道死者所謂“意外故”還有這樣的。

世界萬，變幻無窮。上回自己澄清造謠帖，牽出一個利用微信轉發和小額借貸從事非法中介活的團伙，這次調查婚事件，竟然也能發現別的。與小夢坐在去往張淑家的班車上，馮牧早愈發覺得當記者是一件充滿樂趣的事，不亞于當私家偵探。

這種自我陶醉并沒有持續多久，與張淑見面沒多久，倆就被一伙人圍住。馮牧早嚇一大跳，和小夢在一起，詫異地環顧一圈。

那伙人兇神惡煞，都是三大五的壯漢，有人手里提著手腕細的樹枝，還有人拿著柴刀。

“多管什麼閑事？吃飽撐著沒事做？”

“外鄉人，跑過來對咱們說三道四，現在可好，墳都要被人挖開了！”

原來，隨著婚中介團伙被取締，有些家屬輾轉打聽出失的骨灰盒下落，自發跑來掘墳，且因為心懷不滿和仇恨，幾乎是報復破壞，和當地人起了沖突。當地人一方面理虧，另一方面也覺得被婚中介坑了，緒激找不到發泄口，就把氣撒在兩個手無寸鐵的記者上。

再看張淑，竟像是早就知道倆會被村民圍攻似的，在人群后面，眼神閃爍。難道，他們來拿手機是假，幫助村民引記者過來才是真？！

“快報警！”馮牧早低聲道，恐懼同時，對這般丑陋的人失又憤慨，剛會到記者的樂趣，就被殘酷的現實狠狠上了一課。

小夢的手機被村民搶走，一個村民狠狠了的一下，吃痛，跪在地上捂著小。

“我兒子的媳婦沒了！打死你！燒了嫁給我兒子！”一個黑大漢指著馮牧早大吼。

不知此人是氣話還是真有此意，馮牧早臉煞白。你永遠不要用自己的意識去理解別人深固的意識，怎麼也想不通，婚明明是一種陋習，為什麼有人這麼堅信并堅持。

黑大漢一掌拍過來，馮牧早被扇得踉蹌好幾步，腦子嗡嗡響，跌坐在地上時，又“嗡”地一聲，眼前的場景忽然換兩位哽咽的老夫妻，不眨眨眼，好嘛，挨揍的關鍵時刻，與單鷹又來了個互換。

想起單鷹的叮囑，趕站起來：“我……我要趕去機場，就不多留了，二位保重。我得走了。”

“謝謝你來看我們，小李。”遲父遲母站起來，往前送著，“以后到鄴市來，一定過來吃個飯！”

這里是鄴市？單鷹跑這麼遠做什麼？馮牧早賠笑著出門，卻不知單鷹現在怎麼樣了，打了幾個電話，都無人接聽，只能先找了個小店坐著，回想自己被村民圍攻的場景與張淑畏在人群后的樣子，又是氣憤又是擔心。

狄更斯在《雙城記》中寫道：這是一個明的季節，這是一個黑暗的季節；這是希之春，這是失之冬；人們面前應有盡有，人們面前一無所有；人們正踏上天堂之路，人們正走向地獄之門。

另一邊，忽然換到馮牧早里的單鷹猛然面對一大幫氣勢洶洶的村民，疑同時又幾分無奈——馮牧早挑起來的“戰爭”，上戰場的為什麼都是他？

他飛快起，直接掀翻那個抬正要踹的黑大漢。

“怎麼回事？”他問一臉痛苦的小夢。

小夢誤會了“馮牧早”的這個問句的意思：“我們快跑吧……啊！！！”

單鷹眼見又一個大漢揮著木往小夢腦門而去，手一擋，反手奪過木，把那人一猛子得往旁邊一歪。

馮牧早力道不夠，換作他本人，不會讓對方站得住。他們的反抗讓村民更加激憤，量和力的差距讓單鷹有了危機，為了避免忽然又互換回去，他暫不探究事發原因，當務之急，必須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

“打死你們！”之前被掀翻的黑大漢站了起來，單鷹抓起一把沙土甩向他們，在他們眼睛時拽起小夢就跑。

村里的小路錯綜復雜，萬一拐進死胡同就麻煩了，單鷹一邊拽著小夢狂奔，一邊高聲喊道：“拉番鴨的貨車翻了！撿一只是一只！快！！！”

外頭紛的腳步聲和貨車翻了的喊聲讓各院子里的人丟下手中的活計，全部往外沖去。無疑，他們跑的方向就是村道的方向。單鷹看準了，跟著人群跑，一伙大漢邊追邊罵，被其他人誤以為是一起去抓鴨子的，跑得更加爭先恐后。混的局面阻礙了他們追擊記者的步伐，塵土飛揚中，他們甚至看不清哪個背影才是要報復的對象，咬牙力又追了一陣，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