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牧早趕到的時候,一桌子菜都上好了,彭站長開了一瓶茅臺,滿屋子酒香醉人。他們給留的位子恰在單鷹旁邊,輕手輕腳走過去,低調地坐下,聽其他人時而高談闊論中貿易戰,時而暢談育賽事,時而互相吹捧。
“小單,我們這邊吃的東西偏咸,不知吃不吃得來?”彭站長相當熱。
“很好。”
“我先前聽說一個趣事,說你沒有味覺,今天一看,純粹謠言。”他舉杯,喝得滿臉通紅。
單鷹微笑,不作解釋,只在桌下輕輕握住馮牧早的手。抬眼看他,他側英,目雖未時常與接,也能從他掌心的熱度間到他的關注。
“單主編,下個月我們母校百年校慶,你會去吧?”小夢撐著下笑道,“你都可以算是跟幾位老前輩并駕齊驅的‘杰出校友’,邀請函早到了吧。”
單鷹笑而不語,對這種大型聚會他興趣缺缺,更無心跟昔日同窗攀比今日狀態。
在座的另一個校友說:“說來我也好久沒回學校了……聽說東區圖書館后面建了校史館,遲楠鶴和何遇也在館的榮譽廳里,校慶活也包括了校史館的揭牌儀式。單主編,我個人覺得啊,你和葳都應該到位。”
馮牧早本就因這個話題而到心悶,又發覺單鷹的手在聽到那人最后一句話的時候忽然松開了,就更加憋悶。
“我和誰?”單鷹問。
“哦,葉葳,遲楠鶴當時的朋友。”小夢解釋道,然后給剛才提校史館的同事使個眼,暗示他不該在單鷹面前提起何遇。
這個發現讓單鷹心驚駭。
馮牧早心低落,一手撐著下,一手拿筷子隨便在碗里拉。中的姑娘心思敏,能覺到,自從他們提起校史館,提起何遇,單鷹就不在狀態了,心事重重的樣子,自己也好不到哪兒去,像大水漫上口,得心口沉悶。
此時的單鷹,其實只在想一個問題——葉葳除了是已故記者遲楠鶴的友,與黃興環或KD化工是什麼樣的關系?是機緣巧合,還是另有?
他曝KD化工非法理有害廢料、何遇與遲楠鶴遭Y國反政府軍劫持殺害、他來到威市、KD化工資助葉葳留學……這樣的時間鏈讓人不得不懷疑何遇與遲楠鶴的殉職并非只是因為Y國戰局混那麼簡單。
“小馮是哪里畢業的?”彭站長盡著地主之誼,酒桌上不冷落任何一個人。
“Z大的,還沒畢業呢。”馮牧早強打神笑著地回答。
彭站長親切地問:“一看你戴個眼鏡、斯斯文文的,就是學習很用功的學生,有沒有男朋友啊?”
單鷹看向馮牧早,只見笑笑,說:“沒有。”
他淡淡抬一抬眉,猜中的小緒,當即發難:“沒有嗎?”
馮牧早假惺惺捂住:“單老師一直以為我有男朋友的?”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不追你。”他再出狠招。
大家趁著酒興,紛紛起哄,馮牧早臉都漲紅了:“你再逗我,我可就當真了?”
單鷹移開目,半閉著眼藏幾分戲謔,解圍道:“不逗你了。萬一被朋友知道,又生氣。”
“啊哈哈哈!小單原來也是個怕老婆的!”彭主站長大笑道。
小夢舉杯,誠心誠意地說:“單主編,恭喜了。人總是要向前走,祝你苦盡甘來,越來越好!”
酒足飯飽,醉醺醺的彭主編拉著單鷹要進行下一個節目,他謝絕:“晚上冷落了朋友,再不回去好好賠罪,后果將非常嚴重。”
馮牧早在人群后翻個白眼,但心頭倒是沒那麼悶了。
“單主編在哪里下榻?我送你過去。”一個沒喝酒的同事開車過來。
“我跟小馮……”
“住一個酒店。”馮牧早趕沖到最前面大聲說。
“對,住同一個地方。”單鷹微笑。
二人坐上同事的順風車,馮牧早一路上不怎麼敢多跟單鷹說話,倒是開車的同事話多,還很八卦,打聽道:“單主編既然都已經被朋友管得死死的了,什麼時候打算辦喜事啊?”
馮牧早心里“咯噔”一下,頭埋得更低。
單鷹微微抬一抬眉:“聽的。”
“單主編對外這麼強勢,沒想到在家里還寵老婆,真是羨慕死人嘍。”同事夸道,又說:“小馮,你可看好了,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你們單主編這樣的。”
“嘿嘿……”馮牧早笑著敷衍過去,卻見單鷹轉頭微笑看住:“小馮,是不是對我相見恨晚?”
“有點。”嘆一口氣,故作憾地說:“要是單老師是我的男朋友,我一定忠貞不渝、全心全意,就算全世界的帥哥排隊等著我,我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對這番甜言語,單鷹很用:“可惜,我對我家里那位也是忠貞不渝、全心全意,即便小馮對我相見恨晚,我也只能假裝沒聽到。”
馮牧早抱拳:“所以單老師——你和‘你家那位’一定要和和、百年好合!”
到了酒店,二人謝過同事,電梯門一合上,馮牧早就迫不及待地道歉:“單鷹,對不起。”
明明剛才有個瞬間,自己是煩悶又委屈的,可不敢在單鷹面前使小子,更不敢真的同他鬧起別扭來。過分珍惜一個人,反而讓你對他有所畏懼。
“為什麼道歉?”
難以啟齒,咬了咬下,十分為難。
“你都知道了。”單鷹何等聰明,從剛才提到校史館開始,馮牧早的表就不太對。
電梯里一時靜得可怕,二人都在等對方開口。馮牧早心里恐懼更甚,怕他忽然說,不夠好,代替不了何遇。
“對不起……”馮牧早只能再次開口道歉,除此之外,不知該如何表明自己的心。
“傻瓜。”單鷹摟過,“都過去了,還吃什麼醋呢?”
“我沒有吃醋……”自己真的不如何遇,甚至連大膽承認自己是單鷹現在的朋友都不敢,怕人說不配,說高攀。
單鷹輕笑:“也是,你或許連醋與醬油都分不清楚,哪里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
見氣氛輕松起來,馮牧早也舒了口氣:“你不覺得我……無理取鬧?”
他頗為憾地說:“我想好了一大堆哄你的辦法,誰知你竟然沒給我發揮的余地。”
馮牧早一愣,雖也在微博、豆瓣上看過不生用作事兒來試探男友,但可不敢作,就怕一作二作把單鷹搞煩了,作沒了,哭都來不及。對單鷹的珍惜,包含著從小以來對的和對失去的恐懼,像沙漠中的旅行者找到一片巨大的綠洲,無論如何也不愿遠離一步。
沒談過的寶寶好奇發問:“我如果生氣了,即便是無理取鬧,你也真會哄我?”
“樂在其中。”
挑眉,心里冒出好多紅的幸福泡泡。
“你到底想了什麼哄人的辦法,指導指導我呀?”
單鷹吻住:“指導談不上,我們互相學習一下……”
“單主編呢?”小夢見馮牧早一個人從酒店出來,“我帶你們去吃特小吃。”
馮牧早眼睛,哈欠連天。
昨晚,與單鷹的關系更近了一層,來不及佩服他的力,就沉沉睡去。又夢見那兩個猥瑣的大爺圍著嘿嘿直笑,說著什麼“為了避免負面緒過盛導致程序錯,要不就刪去這段不好的記憶”之類的話,被嚇醒后就一直迷迷糊糊的。只記得,單鷹早起離開之前,在額上烙下一吻。
單鷹臨時訂了一張機票,并沒有告訴去哪兒、做什麼,約覺得他暗地在調查什麼,正因為如此,既不多問,也不多向人說。
“單老師說他還有事,好像一大早就走了。”
婚中介的調查有了新進展,魏信杰許是覺得阿寶是個大客戶,竟然很認真地幫他,也算“業界良心”,他還不知道,自己和背后的團隊已經進了警方和記者的視線。
對婚中介的后續調查因為有了警方的介,變得順風順水,不到三天,他們已經查出魏信杰一伙人的“商品來源”和組織形式。他們這個團伙在每個迷信思想較重的地區都有一個“代理”,竟然已經存在十幾年之久,甚至還有“父子相傳”的現象。比如這個魏信杰,他是H省的總代理,他手下還有3個代理,專門在全省風俗落后的地區拉客戶。因為大多配婚的都出于家屬自愿,且他們服務“到位”,價格“公道”,且開辟了“相親”模式,沒有人舉報過他們,要不是蔡香新回骨灰惹怒了錢中繼,中介這事兒本不會浮出水面。
團伙與當地一些從事喪事一條龍服務的人互相勾結,介紹婚的同時,騙取死者個人信息用來搞“相親”,達一致也罷,若遇見“一頭熱”,就直接采用調包、竊的形式把死者骨灰盒給賣方配婚,十分且野蠻,許多家屬至今不知道親人的骨灰盒本不在墓地里,自己每次祭拜的只不過是一座空墳。
眼看婚中介團伙就要被一鍋端,馮牧早也買好了回威市的機票,明天就。就在這時,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接起一問,竟是張淑。
“你是上次來的那個記者小馮嗎?我有一些關于我兒的事,想讓你們記者曝一下。”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馮牧早臉一凜——上次就覺得,張淑還有事兒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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