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高門之說出這等自甘下賤,折辱旁人的話來,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可,說的哪一句有錯?
走在前面的梁昀忽而止住步,轉過臉來看。極淡的一瞥,卻像是萃了毒的利刃刮過。
他的眸冷而厭惡,一刀刀毫不留割在袁姑娘臉上。
“我縱使要娶,這人永遠都不會是你。袁姑娘,你如今可是聽懂我的話了?聽不懂就你父母來,我再說給你父母聽。”
他的語氣太過可怕,袁姑娘嚇得止住了淚。
梁昀也不想繼續逗留聽著這等不知的言語,再度轉離去。
獨留袁姑娘怔在原地,回味著他口中最後的那句話。
那句他就是要娶妻,也永遠不會娶的話——
天寒地凍,雪都化了冰,像心裡一樣邦邦的冷。
被家人寵了十幾載,從未見過人心險惡的娘子終於忍不住一聲痛哭,哭倒在雪地里。
真是被傷了心,人生頭一回的數年,頭一回的勇敢追求,卻挨了如此的冷言冷語!
哭了許久,才收拾好滿臉的淚痕,走回家人們邊。
家人見消失許久,宴席都已經吃完了才跑回來,還是一副如此狼狽德行,不免都是一個個追問:“你做什麼去了?老夫人方才才問起你!”
袁姑娘手抖的厲害,搖頭說:“我不見老夫人了,不見了,幫我回絕了……”
“你到底怎麼了?老夫人多喜歡你啊,你這般豈非是駁了老夫人的面子。”
袁姑娘自己給自己挽面子,強的扯出笑來,說著:“我忽然間想通了,穆國公可是兼祧兩房的,日後嫁進來多不好啊,想通了誰還稀罕嫁給他了?”
鎮國公府的人皆是一怔,顯然想不到這句話是從裡說出來。
最疼妹妹的鎮國公世子卻是第一個不同意。
“你知道梁家河東有多兵?你真以為爹與他同為公爵就一樣了?咱們爹不過空有個爵位!如今世道隨時能,若是起來梁家有兵,如何都是一句話的事。我的妹妹啊,不過是個男人,三妻四妾太正常了,你忍忍便是了!喜不喜歡有什麼要的?我當初不也不喜歡你嫂子!還不是被你祖母著娶了?日子過過也就過順了心。”
世子夫人見丈夫毫不留說出這種不給自己面的話,卻也是聽的多了,只是閉了閉眼睛便幫著丈夫勸說小姑子。
袁姑娘冷漠的聽著,忽然間覺得自己一直以為的盡家人寵,竟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冷著臉道:“我收回剛才的話,穆國公說我若敢繼續糾纏他,他不會給你同爹好面子,朝廷上……”
世子聽了氣極,罵道:“呸!當真以為朝廷是他家一言堂!我們家還能怕了梁家?”
雖是這般罵著,罵著罵著,卻再也沒了聲兒,也不攛掇著妹妹了。
……
梁府從來都是這般,人前喜好飾太平。
白日裡並未惹起風波,可等到傍晚賓客們一個個打道回府,才一改白日氣氛。
所有奴才們都拎了過去,一個個開始審問。
便連盈時邊的婢子都要過去問話。
好在因為盈時今日的功勞關係,桂娘們只是被過去問了幾句話,就被放了回來。
倒是晝錦園裡其他丫頭們都瞧見了大門口的審訊場景。一個個嚇得小臉煞白,走一步路子都要打三次。
大晚上的,穆國公府四充斥著哭嚎。
饒是盈時心裡也發恨這群奴才們背主,竟牽扯到一個滿月小孩兒上,可聽著那些隔著重重圍牆都掩蓋不住的慘聲,害怕的厲害。
也終於知曉梁昀不要手的用意。
哪怕過了兩世,也做不到視人命如草芥。
後半夜裡,盈時有些困了,正窩在被窩裡睡覺,迷迷濛蒙間就覺臉上的。
嚇了一跳猛地睜開眼睛,便看見燈下,那張面如冠玉的臉。
白日裡的事兒至今想起都愧難當,以為他這幾日至也不會再來了,可這才幾個時辰,怎麼又來了?且還是晚上!如今自己與他晚上怎麼好見面!
“你怎麼來了?”盈時躲進被褥里,冷下臉問他。
梁昀臉上有種揣不的神:“前邊問出許多不乾淨的人,我擔心你的院子裡也不乾淨,這幾日便都要過來看看。”
盈時極聽到他的這種嚴肅的口吻。
咽了咽口水,其實一直很害怕,不然也不會連燈也不敢熄。
聽著那些慘聲哪裡還能放心大膽的睡覺?
可……
“你放心,我來的晚,沒人知曉。”
“老夫人了一個嬤嬤過來……”盈時聲音越來越有些難為。
“你說李嬤嬤?放心,明早我與說一下,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梁昀道。
盈時咬著牙,猶豫了會便只能屈辱的同意了。
“那你要不要去洗澡?”悶聲問。
梁昀說:“好。”
盈時忽然記起來他的手不能沾水,又道:“我婢幫你洗吧。”
火跳在他幽深無比的眼底,過了一會兒,他笑道:“不用。”
過了一會兒耳房裡傳來水聲,很快,便洗好了。
……
梁昀過來時,盈時已經昏昏睡,卻還是困頓間朝著他看過去。
見他領口微微敞著,顯然是自己系不好帶,頓時便也醒了一些,睡眼惺忪的下床去幫他系腰間的帶子。
夜中深寂,靜謐非常。
的氣吸聲他都清晰可見。
穿著一玉的寢,朝他一步步慢慢走來,微微俯,俏的面孔垂了下去。
梁昀的角度只能看到像是嬰孩兒一般潔圓潤的額頭,的鬢髮有幾縷乖巧的在臉頰上。
往下,和兩把羽扇般煽不停的卷翹睫,翹的瓊鼻。
赫然間,袖掀起,盈時瞧見他左手繃帶的一片鮮紅。
盈時一怔,仰起頭淚眼蒙蒙:“你怎麼傷口又流了……”
許是有孕的緣故,最近很容易傷流眼淚。紅著眼給他拿藥,最後卻是連他的傷口都不敢看。
還是梁昀自己上了藥。
盈時閉著眼睛替他一圈圈纏繃帶。
他的鼻息很灼熱,落在後頸,忍不住輕輕慄。
忽而,梁昀牽住掌心中的手。
那隻手在他掌心裡,細指微蜷,白如雪。
盈時心中愧疚,不敢再掙扎他傷,只能任由他牽著,一邊提醒著他小心不要用力。
邁過層層疊疊的繡羅合歡帳。
盈時睡去了床里側。
梁昀手撐著枕邊,眼神凝著帳頂。
自從上次有孕開始,有多久二人沒有同榻而眠了?
太久太久了,許多都陌生了。
枕邊人的氣息漸漸泛起了鼻音,快要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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